“久仰李将军大名,吾乃南市商贾,汉名安辅国,毕生所长便是谈生意,与庐陵王……不,太子,是故交。与前皇太子、如今的相王李旦,也颇为熟识。”
殿中只点着两只高烛,余下地方一片黑影憧憧,更衬得安辅国一双眼睛亮如灯炬,像极了志怪小说中的狐鬼。
“今日太子请吾前来,也是与将军谈笔生意。”
他转身,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绢纸,递给李多祚,上面墨迹陈旧,却精细非常,山川地形,一目了然。
“当初相王被诬谋反,禁军从其府中搜出了这个,献给圣上,后来圣上又将此物赐给了太子。李将军世代簪缨,想必听闻过此物。”
“今日中宗复辟,将军必居首功。然将军亦知,殿下未必有圣上容人之雅量,届时将军功高震主,亢龙有悔,想寻退路,已不可得。”
他指指地图:“这图,便是太子赐给将军的退路。”
李多祚眯着眼,在灯光下仔细辨认图上字迹,终于看到有一行较新墨迹题在图中,是五个字,“昆陵都护府”。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安辅国。对方点点头:“宁做安西将,不为羽林郎。李将军,若是能答应太子的条件,事成之后,漠南漠北商路,尽为汝家所有。”
李多祚迟疑良久,攥紧的拳头又放开,终于开口:“太子对吾,有何吩咐?”
安辅国抬起手,朝屏风后招了招:“殿下,出来罢。我们南市的规矩,谈条件时,需得各家管事到场。”
烛影摇动,一个中年男子从屏风后不情不愿地走出来,虽年未满四十岁,已经须发尽白。
是曾经被立为中宗,又废为庐陵王,远放到房州十余载,近年刚被接到东都重新立为太子的李显。
李多祚握紧了手中佩剑,单膝下跪,向太子行了大礼。
李显却只看着安辅国,眼中满是畏惧。
“就……就按安府君说的办。”
安辅国哈哈大笑,低下身,附在李多祚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子要汝于圣上殡天之后,梓棺移葬乾陵之时,撤掉乾陵左右的守墓羽林军。”
乾陵位于咸阳,距长安极近。近来突厥默啜部和契丹频频犯边,屡次陈兵并州,逼近长安。撤掉乾陵守兵,看似无关轻重,实则是在趁国都贵胄大半前往西京之时,两相夹击,一旦咸阳失守,后果不可设想。
李多祚咬牙,按着佩剑的手颤抖不已,一字一顿地问安辅国:“是你,在与突厥和契丹勾结,屡犯我大唐北境?”
八年前,契丹孙万荣反,以匡复庐陵王为名进犯幽州,逼武则天重新册立李显为太子。
次年,突厥默啜部书责朝廷五大过,再次发兵幽州。女皇任太子为河北道元帅讨突厥,应募者云集。突厥却在杀定州男女万余人之后,返回漠北,拥兵四十万,西北众部皆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