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往上看了一眼,窗口是黑的。他心中一喜,暗想,她走了。可往楼上走的时候,他心中又有一种深深的失落。他甚至觉得这种情绪没来由,以前也曾无数次与某个女孩告别,有些缠他的,也有些感情很深的,可告别之后,他从没有失落的感觉。眼前这个文雨芳,和自己有很深的感情?谈不上,性格特别讨自己喜欢?更差得远。可是,为什么她走了,自己会有这种失落的情绪?想不明白。
带着这种情绪来到门口,似乎听到房间里有电视机的声音。他觉得怪了,明明没有灯,电视机怎么又开着?难道她走的时候忘了关?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发现室内电视机的光线一闪一闪的,向室内看了看,没有发现她。他伸手开了灯,再看时,吓了一大跳。她竟然在,仍然穿着他的那件白衬衣,抱着靠枕,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而他早晨留下的一千元钱,摆在茶几上,并没有动。再看看自己的家,有些变化,显然,她替自己搞过卫生大扫除。欧阳佟是个有洁癖的男人,平常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公司的事太多太忙,收拾房间就马虎一些。
他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动了一下,醒过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充满了幽怨。他想对她说句什么,嘴张了张,又觉得不知说什么,只好闭上。她却说,你好狠心,一整天不理人家,想饿死我呀。欧阳佟吃了一惊,问,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她说,你家里有东西吃吗?他说,冰箱里有鱼有肉呀。她说,可是,你厨房里呢?没有油没有盐,有鱼有肉怎么吃?他说,别说了,走,出去吃吧。她站起来,说,我穿得这样,怎么出去?你去买些面包回来,方便面也可以。
他去超市买了一只烧鸡,又买了面条、油和盐,顺便也替她买了内裤、t恤、短裤和辱罩。回到家后,将这些衣服扔在沙发上,说,不知道你的尺码,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先凑合着用吧,明天你自己出去买。说过之后,便进了厨房,替她煮面。她换了衣服,走进厨房,站在他的身后说,你会不会做呀?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我们谈谈?她问,谈什么?他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有更多的了解?她说,现在我快饿昏了,没有兴趣思考任何问题。
做好面条,端出来,对她说,试试味道怎么样。她坐下来,尝了一口,说,嗯,看不出来,你还蛮会做饭的。他说,哪里是我会做?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就算是吃糠,也觉得是美味吧。她问,你吃不吃一点?他摆了摆头。
等她吃完了,他再一次问她,现在可以谈一谈?她问,谈什么?他说,谈谈你呀,比如你的童年或者少年生活,你的同学你的朋友。她说,题目太大了吧?童年和少年生活?我过了十几年,一件一件地对你讲,会不会讲十几年?他说,那就谈谈你表哥吧。
她一下子愣住了,急急地说,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浑蛋。
他也猛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一句粗口。看来,她和那个表哥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影响了你十几年,还可能继续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你不能将一副担子背一生,你得找机会放下。
有一段,她显得很激动,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似乎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对他说,你听说过一个叫钙化的词吗?他说,知道。她追问,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我不知道科学的准确解释,那要去查。她说,就按你的理解解释。他说,钙是一种化学名称,其实就是我们俗称的石,所谓钙化,其实也就是石化。比如说,某种物质经历特殊的作用,变成了石头,就是钙化。大家都知道的钙化品,就是化石。她说,医学上还有一种钙化,你知道吗?他说,知道,比如说,肺结核钙化,那是因为患了肺结核病的话,肺部有一个结核病灶。经过治疗后,在这个病灶周围形成了钙化体。这是不是一种石化,我不清楚。总之,这个钙化体,就像一个茧一样,将结核病灶罩了起来。
她更进一步说,还有一种心理钙化,你知道吗?
他真的被她弄糊涂了,心理钙化?这是一个新名词,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她说,或许,有某些人或者某些事,被钙化了。也就像你说的,形成了一个钙化体,这个钙化体,就像一个茧。你觉得,应该把这个茧敲破,让那个病灶再起作用吗?这样必要吗?
他知道,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似乎是为了说明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他不明白,却又不自觉地回答说,有道理。她说,既然有道理,那你就别问,别把那个钙化体敲破。
他不想将那个钙化体敲破才怪。可她既然这样说,他也只好说,那好,我尊重你。心里却在想,看来,自己猜想是对的,她果然被表哥骚扰了。可是,如果真是被表哥骚扰了,为什么她还是处女?这没道理嘛。他很想弄清楚这件事,却又因为答应了她不敲开她心灵的钙化体,只好忍着。他站起来,对她说,你是看电视还是睡觉,随你了。我还有个计划书要做,不陪你了。说着,向书房走去。
她突然说,站住。他停下来,看着她,问道,还有什么事?她说,我要订一个规矩。他暗想,又来了,口里还是说,什么规矩?她说,以后,你每天必须给我三个吻。他的脑子一炸,暗想,还真以为你是我老婆呀。我才不娶你这样的女人。口里却说,为什么是三个,而不是两个或者四个?她说,很简单,第一个,早晨出门前一个告别之吻。第二个,晚上见面时,一个安慰之吻。第三个,晚上睡觉前,一个晚安之吻。现在,你要去工作,我不阻拦你,但这也代表着今晚我们可能不再见面了,所以,你要给我一个晚安之吻。
欧阳佟说,你还玩真的呀。说着,便向书房里走。可他的动作没有文雨芳快,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几步就蹿了过来,将他堵在了书房门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不可能将她拨开跨过去,只好开玩笑地对她说,你矜持点好不好,哪有女孩主动向男人索吻的?她说,我向我老公索吻,有什么错?他想,老公?笑话,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公了?你是不是在号子里住了一段时间,把脑子烧坏了?可这话,他不敢说。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丫头很难缠,自己还是别惹事好。
既然她一定索吻,自己反正不吃亏,那就吻吧。他伸出双手,揽了她的腰,轻轻拉了她一下,她的身子立即一软,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原想敷衍地吻她一下,勉强交了作业过关,却不想她非常主动,将他抱得紧紧的,开始疯狂地吻他。他想,谁怕谁呀,要吻就吻吧。他开始加大动作,事后,欧阳佟恨死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自制力?如果说,第一次还算情有可原,这一次算什么?理智明明已经告诫自己,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为什么还跟她发生这种事?如果因为今晚自己的孟浪,她真的赖在这里不走,怎么办?
第二天出门上班的时候,文雨芳还没有醒来。他在茶几上留了两千元钱,又给她留了张纸条。意思是她离开学校这么长时间了,最好回去上课。不然,学校可能会因为她长时间旷课而开除她的学籍。
开除学籍自然不会,这方面,她的父亲已经做好了工作。欧阳佟是想用这种办法将她赶走。
上班不久,骆虹便到了。欧阳佟原想找个别的地方商谈,比如喜来登三十八楼的包房里,可骆虹坚持要到他的公司。欧阳佟自然明白,她是想考察一下他公司的实力。果然,骆虹走进公司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只不过一间小鲍司,二十几个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这样一间公司,具备和自己合作的实力吗?
欧阳佟还没来,他故意留给骆虹一个调查公司的机会。许问昭接待了骆虹。
许问昭将骆虹引进接待室,热情地对她说,欧阳总打电话过来,他临时有点事耽误了,可能要晚一点点,特别嘱咐我,先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骆虹说,看起来,你们公司不是太大。许问昭说,从现在来看是这样。不过,我们刚刚买了写字楼,两千多平方米,正在装修,可能要两个月才能搬过去。骆虹说,我听说,你们公司一年前才注册,半年前,好像还在为成活努力。许问昭说,你了解的情况是对的。不过,我们现在是一间办公室两块牌子。你说的是博亿传播公司,主要业务是广告。今年初,我们又组建了一家新公司,叫资圆博通,从事的主要业务是资产重组、资源整合。注册资金是一亿元。骆虹哦了一声,然后说,资圆博通公司,应该是一间风投性质的公司吗?许问昭说,你可以这样认为,因为我们是一间股份制公司,公司的股东都很有实力。不过,我们不是一家严格的风投公司,而是以整合潜力资源为目标。
骆虹显然不是太明白这个整合潜力资源的确切定义,许问昭便向她解释,公司不生产资源,而只是对现有资源进行重组,再将重组后的资源出售给需要这类资源的公司,所以,属于新兴行业,在国内,似乎还没有严格定义上的行业名称。公司涉及很多种特殊的业务,比如说,做某家公司上市的前期工作,但这种前期工作,又与券商从事的上市推荐工作有本质区别。券商所做的工作,主要在财务以及承销证券方面。券商公司,也可能做资源整合疏通工作,他们的业务是严格按照程序走的。可实际上具体实施过程中,现有的程序可能出问题甚至走不通,更多地需要程序外的幕后工作。比如说,任何一个国家,公司上市工作都不可能一窝蜂,也不可能像发展党员一样,成熟一个发展一个,有一个严格的节奏控制问题,也有一个行业以及地域分布的掌控问题。如此一来,发改委和证监会就拥有了名额控制和节奏控制的权力,这一控制,就形成了排队现象。这就是程序。券商推荐,严格走程序,很可能排四年队,都轮不上。此时,便需要程序外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