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之望着这个眉眼上挑、唇角微勾的少年,这几日听别人谈起今年的状元,都说他出身书香门第,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真人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其他人一起往后面几排挤,却挤不下,众人只好把今科探花严苇杭让到了最前头。选择此人是因为大家都是青年才俊,而他已经四十三岁了。
严苇杭的面上铺着许多浅浅的皱纹,眸中神色乍看上去有些黯淡。他不跟大家客气,径自走到许恭旁边坐下。
许恭瞥了一眼他,就露出嫌恶的神情,“谁让你坐这儿了?糟老头子,离我远点儿……”
“咕噜——”话说了一半,他的肚子却先叫起来。
他面上一阵窘迫,转身问众人:“有没有吃的啊?给我来点,我没吃早饭!”
半晌都没人理他。
“给你。”许恭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话,话音十分克制。
他循声转头,严苇杭正平静地望着他,同时伸出一只手,手上有一颗圆圆的糖豆。
“出门的时候女儿给我塞的,你先垫垫吧。”
许恭怀疑地盯着他半晌,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最终还是捏起那糖豆扔进嘴里。
他扭过身子背对着严苇杭,一边嚼那糖豆一边念叨着:“什么破东西,难吃死了……”
陈述之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很快便等到了翰林院掌院学士程位,他负责庶吉士们在这里的一切事务。程位看上去已经一把年纪了,却仍然显得精神矍铄。
他踱上前振了振衣袖,打过招呼,便拿出书和讲稿。
翰林院给庶吉士讲什么课没有定数,往年通常是把四书五经掰开揉碎了讲。但今年,殿试之后,礼部侍郎白从来专门来找了程位,让他改变庶吉士们上课的内容。
白从来力推礼制革新,让程位不要再讲求词句的含义,须以实用为要。
本来礼部和翰林院没什么关系,程位的官职比白从来还高上一品,但他还是听了白从来的话。
一是因为白从来常年和高开延作对,他看到皇帝赶走了高开延,就觉得风向要往白从来这边倒。
二是因为他觉得白从来说的确实有道理,三年之后,庶吉士们会被分配到各处成为官场的栋梁,根本没几个人留在翰林院做学问。既然如此,还不如教点实用的。
所以,今年程位打算从《孟子》开始讲。《孟子》讲的是将儒家学说运用到治国理政之中,正好适合即将走入官场的新人。
程位还在讲《孟子》的来由,陈述之听着听着,却觉得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他侧头去看,明明是熟悉的面容,他出现在这里却让陈述之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