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篇不太好写,因为它是一篇祭文。如果日后去了礼部、太常寺这种地方,一年到头大大小小的祭祀,写祭文是少不了的。
陈述之坐在廊下发愁。读书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教过他怎么写祭文,连读都没读过,根本不知该如何下笔,更何况这篇文章还寄托了他三天的清白。
吃过午饭,他便去了素隐堂。这段时间以来,梁焕只要下午没事,就会来翰林院把他抓去素隐堂的阁楼里。他在那写程位布置的文章,梁焕就坐在他对面看公文奏疏。
起初陈述之是不乐意的,觉得跟他待着不自在,写文章也无法专心。后来时间一长,发现梁焕只会和他聊朝中的事,从来不提二人的过往,也不再对他动手动脚,最大的恩惠不过是带点吃的,他逐渐也就习惯了。
初春的空气中有股尘絮的味道,暖暖的,像是把春意塞了进去,再飘进人的口鼻中。
陈述之着一身翰林院的制服,行走在嫩芽初发的院子里。他爬上素隐堂的阁楼,从梯子那边探出脑袋来,看见梁焕正靠着椅子打盹。
他怕惊动他,轻手轻脚地坐到桌边,小心地在桌上铺开一张纸,对着空白发呆。
梁焕其实早就醒了,一直眯着眼偷看他发呆,看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懒懒道:“今日的题目是‘守株待兔’?”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辆儿童车
第24章狼狈
见他睁开了眼,陈述之完全不理会他的玩笑,放下笔,跪到地上低着头道:“臣见过陛下。”
梁焕爬起来坐好,在惺忪睡眼上抹了一把,“起来坐着。说说吧,程位又怎么刁难你了?”
“程学士让写一篇春日里祭祀社稷的祭文,臣实在没写过这样文章。一张白纸在眼前放了半个时辰,竟一字未动。”陈述之垂着眼眸道。
他发现梁焕说得对,自己和他待在一起久了,就习惯了在他面前应有的恭敬,话说得多一些,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担心逾礼。
梁焕歪头想了想,忽然道:“祭文么……要么你读几篇前人写的?我带你去趟宏文阁吧!”
宏文阁是朝廷储存文书的地方,历年的诏令、奏疏、各样文章都放在里面,供人查阅。这种地方自然不是谁都能进,陈述之知道他在给自己卖好,不大想受:“臣去那种地方,不合规矩吧。”
“我带你去,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规矩还不是我定的。”梁焕挑了挑眉,拉上他就走,“现在就去吧,早看完了,你也多些工夫写。”
他硬要这样做,陈述之便不再反抗,由着他拉下了楼。
宏文阁就设在翰林院的不远处,进了门,便见到几十排架子充满殿阁,每个架子上又放满了各式文书。屋里摆得很满,却并不阴郁,阳光仍从四周的窗户上透进来,温柔了浩瀚典籍。
整个宏文阁的书架按年号排列,每个年号的区域内又按文书的类别分成几个架子。陈述之想了想,太久远的怕看不懂,那就先从上一代,贞贤年间的祭文开始吧。
一年也出不了几篇的祭文少得可怜,贞贤年间只有窄窄的一个架子。因为太窄了,为了整齐,就放到了第一排。
陈述之钻进祭文架子上翻看起来,跟在他身后的梁焕很想帮忙:“你要找什么样的,我也一起找?”
陈述之一句“你就别添乱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整理过神态,平淡道:“您歇一会儿吧,臣自己找就好。”
他不让帮,梁焕自然不会上手,但他也不想去歇着,而是站在陈述之身后看他。背面看完了,又绕到架子的另一边,透过缝隙看他忙碌的面容。
每次看他,似乎都有不同的味道。他躲在书架间专心的模样,有一种执拗的风雅。
忽而远处响起脚步声。起先二人都没在意,以为也是什么人进来找东西,直到他们听见话音:
“你也不要一蹶不振,去詹事府只是暂时,我必是要帮你的。你先不要多想,踏实把这件事办好。去年的那帮毛头小子张狂得很,你得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那帮毛头小子,能干出这样的事,背后肯定有靠山……”
“难道你背后就没靠山?快去找你要的东西吧,我也不好说有几成胜算,权且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是。”
这两个声音梁焕都认得,陈述之都不认得,但是听了内容,也猜到了分别是谁。
陈述之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书,提着衣摆钻进两个架子中间,又拉了一下梁焕的衣袖,轻声道:“躲一躲吧。”
“为何要躲?”
“让他们以为没人,再听听看。”
欧阳清只是来把吕殊带进来的,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只有吕殊一个人继续往里走。
陈述之站在两排书架中间,身子紧靠着第一排,从外面看不到。梁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学着他的样子要躲,但是这书架这么窄……
现在再去换地方肯定会被发现,要在这里二人并排又站不下……梁焕要躲,就只能正面贴着陈述之,和他靠得越近越隐蔽。
吕殊的脚步停在了附近,他没觉得里面会有人,自顾自地念叨着:“贞贤年间,奏疏……”
吕殊要找贞贤年间的奏疏?找那个做什么?陈述之皱着眉思索。
梁焕摆好了姿势,也不敢贴他太近,藏好后勉强从正面看不见。但这姿势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