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甄凉最终还是说服了她。
作为报答,冯司膳拍着胸脯保证,和光殿的东西绝不会让人碰上一个手指头,到要取用的时候,也由甄凉自己带人过来,她这里不经手,也就不必担忧会乱中出错。
钱女史在一旁听她们说话,此时便抿唇笑道,“从前一同受训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必然会被皇后娘娘看中,谁知最后竟去了和光殿。怎么如今你倒为那边的事这般费心,我听人说,越王殿下生得风采卓然、面如冠玉,莫不是你这小丫头也动了心思?”
“胡说八道什么?”甄凉斥了她一句,又笑道,“但论起殿下的风仪,在我所见过的男子之中,确实无人能比。”
“怎么,连陛下也比不了?”冯姑姑也打趣了一句。
她们这些女官,大都是守寡之后入宫,所以年纪都不小了。如冯姑姑,已经是五十几岁,钱氏年轻些,却也快三十了。如甄凉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实在是绝无仅有,众人一面钦佩她的能耐,另一方面也爱惜她年幼,更偏着些。
但是寡妇也有一样不好,就是经过了人事,说起这种话题来就少了许多的避忌。
打趣起甄凉来,就更不会客气了。
也只有这样年轻的姑娘,还会有那些心思,她们这些人都是半老徐娘、明日黄花,再不必多想的了。
甄凉眼珠一转,故意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中秋那日陛下亲自去探视殿下,我在一旁伺候,有幸得见天颜。平心而论,若说是通身的气势,那自然是无人能与天子相比,只单说容貌俊美,殿下尤胜过陛下许多呢!”
冯姑姑和钱女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啐道,“果然是小丫头的话,只爱看脸呢!这话你上外头说去?”
“好姑姑,不是在你们跟前,我也不敢说这话的,求姑姑替我遮掩则个。”甄凉也不怕,笑着央求。
冯姑姑见她提起桓羿时,果然眉目含情,也悄悄放下了心。
她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当初没有留下甄凉在身边,便是因为她身上天然一股娇憨之态,性子又柔顺稳重,实在讨喜。六宫如今不缺人,就是缺,也绝不能由女官之中出个皇妃,否则消息传出去,以后还如何在民间遴选女官?
不论是陛下看上甄凉,还是甄凉自己起了心思,都不免让皇后头痛。如今皇帝见过了甄凉,既没有下文,想来是没有那个意思了,甄凉若是心慕越王,皇后这里便能省许多的心。
冯司膳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着实对甄凉亲善,回头她走的时候,还悄悄劝她,皇帝固然不是良人,亲王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既然进了宫,就不能生出妄想,否则旦夕之间,恐怕就要遭祸。
甄凉听着她的嘱咐,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几分。
皇后的心思,她也猜到了几分,因此从前故意藏拙,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如今借了冯司膳的口,正好能让对方安心。——钱女史与甄凉同时入宫,得过她几次提点,还是被她举荐到冯司膳身边,早就已经是甄凉这边的人了。今日她会主动提起话头,也是甄凉授意。
冯司膳不知道这背后的缘故,却能真心劝她,可见甄凉从前那些心思没有白用。
她这里欢欢喜喜回了和光殿,那边冯司膳也连忙带着单子去见皇后。
桓衍比桓羿年长十五岁,曹皇后比他还大一岁,如今自然也已近而立,面相身形早已没有了少女的娇态,却也不见老,看起来最多二十许人,只是通身的气派,叫人往往不敢多看她的脸,也注意不到她的容貌。
她对着手里的单子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冯司膳心中惴惴不已,不免回想起甄凉之前说的话。
“我知道姑姑是觉得这法子从前没人用过,不够稳妥。但我也要问姑姑一句,若是前人已经用过的东西,你再用,又哪里有出奇的效果?不过是拾人牙慧、不功不过。若想出彩,自然要甘冒风险。况且,我还有个主意,只要姑姑照做,想来纵然实际效果差强人意,皇后娘娘也必不会见责。”
想到那个办法,她的心定了定,就听见皇后问,“这锅子从前宫里不曾时兴过,倒也是个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合了大伙儿的胃口,还是有些太冒险了。况且在宫里吃北蛮的食物,是否不妥?”
“奴婢也知道这个理,”冯司膳垂着头道,“但娘娘将此事交与奴婢操持,奴婢便也不敢不尽力。这锅子其实京中早已经有了,几经改良,已经全然是魏人的吃法,与北蛮无干了。”
“再说,自来中国都有四方来朝,那边远小国,虽然不起眼,却总有些奇珍异宝献上,上国自然不会贪图这点东西,一例都有加倍回赏。四方奇珍尚且如此,也没见人说不好,怎么北蛮的东西,我们大魏就吃不得了呢?”
“这话倒也有几分理。”曹皇后微微颔首。
她面容平静,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却叫人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冯司膳又连忙说道,“再者,这是奴婢的一个小想头,说出来怕贻笑大方,但既然是娘娘跟前,也不怕人笑话了。”
“我听人家说,前朝时宫中但凡有什么好东西,无论是妆容、衣裳首饰还是吃食,传出去必然为民间所追捧,人人争相效仿。如今娘娘管教六宫,一向低调节俭,倒没有这样的风气了。但这锅子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寻常百姓家也吃得起,不过增减几样菜品,想来就不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