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凉爽下来,然而桓羿的身体状况却没有转好。按照太医的说法,他现在只是在熬日子了,后事已经可以准备起来。
果然,他最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在曹皇后忙着到处奔波,为京城的乞儿们筹集御寒的衣物、燃料和食物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温泉行宫之中。
而忙碌了一天的曹皇后,回到行宫,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微微一愣,便语气平静地道,“知道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情绪会轻易被他的一句话所左右的皇后。
丧礼办得还算盛大,不管怎么说,桓羿的皇位是从桓衍那里继承来的,所以表面上的功夫也应该做到。不过陵寝的选址,桓羿选在了凤京,说是要让他跟大魏的列祖列宗都葬在一起。
曹皇后暗地里跟甄凉说,以后她若是死了,随便挑一块京郊的地葬了便是。反正本着卑不扰尊的规矩,她也是不必跟桓衍合葬的。
甄凉自然是同意了。
穆将军那边也十分顺利。登州是有船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勉强可以在近海航行。毕竟这边虽然没有成建制的水师,但是因为要抵御倭寇,还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有船有人,即便不过十来条船,几百个人,也足够了。
他没有急着招募新兵,也并不迫切地出海剿匪,而是自己先跟着训练了两个月,熟悉了在海上的一切,才在当地招收了一批渔民出身的士兵,开始正式的训练。
训了几个月,到秋天时,这些人已经勉强能看了,他就趁着入冬之前,领兵出海,剿灭了几支小股倭寇。
还有意外之喜,这些倭寇竟然颇为富有,藏匿了不少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自然都被收缴了。这一下,训练水兵的耗费就能弥补掉一半。
桓羿收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当即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捷报。
虽然现在还没有水师,但他已经开始为穆将军造势了。将来在需要的时候,立刻就能把架子搭起来,然后完成自己一系列的计划。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长宁元年的新年,过得十分热闹。
去年因为汉王逼宫的缘故,导致整个新年都在紧张之中度过,没有半点气氛。或许是为了弥补,所以虽然还在桓衍的孝期里,但因为当今皇帝只是兄弟,所以倒也没有过分禁止这些。
不过,或许是因为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平顺,长宁二年的开局就不太顺利。
一直到四月,北方都没怎么下雨。
很显然,在南方洪涝过后,北方的旱灾也如期而至。
往年之所以能支持,盖印南北所种植的作物并不相同。北方种植小麦、高粱,南方则种植水稻,开塘养鱼。这样,北方受灾可以从南方调粮,南方受灾可以从北方调粮,就可以暂时维持住局面。
但是现在,南方的主要产粮地江南,已经将大部分的土地都种上了桑苗,即便是前年的洪涝,也没有更改他们的意志。
虽然桓羿保住了一部分土地,也坚持种植粮食,但也仅够当地所需。可以想见,如果今年北方粮食减产,那么全国的粮食绝对坚持不到明年夏收。
江南的烂摊子是桓衍留下来的,而且已成定局的事,再要更改也不容易。
所以桓羿也没打算跟他们死磕,而是预备在南方再开辟一处产量地。
他的目光放在了荆湖地区。这里古代是云梦泽所在,大泽绵延千里,如今逐渐消退,留下来的土地都是沃土,最适宜开垦为田地。而且这里临近长江,跟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改道的母亲河比起来,长江要柔顺得多,虽然也时常有泛滥之事,但总体而言,还是很适合开辟为产粮区的。
但是开垦田地,就需要人口。所以朝臣们嘴里不说反对,却只是将困难之处反复提了又提。
可惜桓羿早有准备,祭出了军屯的想法。
湖上也是可以编练水师的,事实上太湖和洞庭湖都一度被水匪占据。所以一边练兵,一边开垦土地,就是个不错的想法。
然而开垦水师之事才一提出,就立刻遭到了强烈的抵制。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桓羿还是难免失望。他很清楚,朝堂上大部分人都能看清楚编练水师和开垦土地的好处,但他们还是选择反对。一部分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一部分人却只是为反对而反对。
只是不希望他这个皇帝野心太大,太过折腾。他们更希望他能老实一点,“垂拱而治”,政事交给他们就行了。
好在桓羿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做成这件事,而是先提那么一下,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一个种子。这件事他早晚会做,而当他准备做的时候,将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
而且眼下,他将这事抛出来,放在明面,多少也可以给登州的穆将军打个掩护。
——已经有人怀疑他为什么去那里督军,一去就不回来了。哪怕朝中经常送来各种大小捷报,但有心人还是从中察觉到了异常。不过,有桓羿搅局,他们现在多半是顾不上这边了。
好在不久之后,南方的船队返航,不但带来了大量的贵重香料、宝石,还有一船船的粮食。
香料和宝石即便在南洋也是贵重之物,产量不多,所占据的面积也很小,所以船上有很多空余之处,在大利的游说之下,就都被利用了起来。反正海上一般来说都不会空船,免得船身重量太轻,被海浪一掀就翻了,装什么不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