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了片刻,贺兰静霆忽然垂目,看得出他想发火,但尽量克制自己。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垃圾桶,揭开桶盖,伸手在桶里摸了一阵,找到眼镜,用手擦了擦,戴了回去。
皮皮眼疾手快地跟了过去,也想乘机把自己的鞋子提溜出来,却被贺兰静霆不客气地一掌按住:&ldo;快开始了,咱们得走了。&rdo;
他不再提眼镜的事,却一把牵住了她的手,而且握得很紧。
皮皮甩了两下,甩不掉,不肯移步:&ldo;没鞋子我怎么走啊?&rdo;
&ldo;地上不是铺着地毯吗?&rdo;
&ldo;可我的脚还是痛啊。&rdo;
&ldo;我扶着你。&rdo;他的嗓音很温存,&ldo;如果你不想走,让我抱你上去,也可以。&rdo;
这话皮皮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她提起塑料袋,抽身就往门外溜:&ldo;谁说我不想走了。走就走。&rdo;
&ldo;你看,你走得不是挺快的吗。&rdo;贺兰静霆快步跟上,不忘记恭维一句。
他们的座位在靠走廊的第一排,皮皮无比郁闷地发现汪萱和苏诚就坐在她的右手边,中间只隔两个空位。
看得出,拍卖厅原是个小型礼堂。虽是临时布置,却布置得十分豪华。客人陆续落座,又互相寒暄。除了一位录相师的,几乎没有别的记者。
将皮皮送到座位之后,贺兰静霆便被一个熟人叫去寒暄了。她开始不安地看表,急切地期待那两个空位的客人早日到来。
而那两个位子,竟然一直空着。
她低头翻开采访本,本子是新的,上面什么也没有。汪萱的咄咄逼人让她芒刺在背。为什么生活会那么不公平呢?她不由得想起了高中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小ju和佩佩,想起了她们一起打的那一架。那是皮皮平生唯一的一次打架。她被汪萱揍得很惨,手臂和胸口都青紫了,回家还要瞒着大人。后来见了她也绕开走。那一次以后,她们互相憎恨,再也没有说过话。
可是一见到汪萱,皮皮在工作中好不易培养出来的一点自信心顿时消失殆尽。
她又成了高二七班的差生。
正思索间,想不到汪萱忽然开了口:&ldo;皮皮,听说你分到了c城晚报?&rdo;
皮皮抬头看了她一眼:&ldo;嗯。&rdo;
不会吧。汪萱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前嫌了吧?还是说,她们已经成熟了,要作成人间的对话?
&ldo;多久了?&rdo;
&ldo;快两年了。&rdo;
&ldo;怎么还是实习记者?&rdo;汪萱看自己的指甲,慢悠悠地说,&ldo;现在的总编不是杜文光吗?我认识他。他和苏诚挺熟的。&rdo;
&ldo;哦。&rdo;
&ldo;上个月的校友会,你怎么没来?&rdo;
校友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皮皮心里想。
高二七班每年都有校友会。通常是由混得好的同学出资,大家一起到餐馆歌厅去小聚。有时也会选以前的教室。许久不见,大家争相拥抱,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接着,工作了的互相递名片,读研的交换学习资料,每一个人都打扮齐楚,细心地在别人的眼光中寻找自己。
工作之后皮皮和佩佩曾经参加过当年的校友会,遇到了分到c城三中教书的玉敏和在粮食学校宣传部工作的小倩,两人都抢着要佩佩的名片,对她格外恭敬,话音透出一点淡淡的巴结。
皮皮暗暗地想,原来现实就是一个人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东西。
现实充满了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