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悠悠转过脸来,看了眼苏亭之:“我弄清了真相,原来咱俩有同一个仇家,只可惜,却未必能报得了仇。我不会打仗,也不会破阵,这一战能不能赢,得靠江酌他们,还要看殊棋的命。”
“总之,我帮不上忙了,我如今……已经是块废柴了。”她苦着脸,脸上白得没有血色,“按照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你现在可以杀我,反正我快死了,你报你的仇,我也能少熬一阵子。”
“郡主。”夏至听了这话,眼泪夺眶而出。
苏亭之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可他觉得胸口扯着生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睫毛轻轻地垂下,他淡淡地说:“看在你告诉我谁是杀师父的凶手,我不杀你,就看着你自生自灭。”
“别装了,我知道的,你总说要报仇,可你不忍心杀我,因为,我像你的阿姊。”阮筱朦咧嘴笑了笑,笑得很无赖,“我还知道的,这世上只出过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一个是清兰公主,另一个就是我。”
苏亭之一边难过,一边又恨不得拿鞋子砸她。这女人脸皮真厚,快死了还要臭美,殊不知人一死,再好的皮囊都白费了。
她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吧。”
说完,她规矩地仰躺下来,双手放在身前,安心地闭上了眼。
眼虽闭上了,心思却还在活动。如果死了,她的灵魂会离开这本书穿去哪里?就这样死了,这辈子算成功还是失败,失败了会有惩罚吗?战事虽然胜败尚不可知,但她好歹弄清了所有事情的真相,既然没人通知会有惩罚,那她就当没有好了。
她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她不能去想江酌,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苏亭之看她这样子,一心赴死,随时要断气似的。他忍着肝肠寸断,没好气地瞪了眼夏至:“你家主子等死呢,你就不劝劝?”
夏至如梦初醒,脑袋里飞速运转。
“主子此时便走了,倒也好……”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苏亭之刚移开的目光又转回来,白了一眼,怀疑这姑娘伤心过度,怕是要殉主。
夏至的思维方式本就是不走寻常路的,眼下见郡主视死如归,哪能任着她就这样安心地去?
“郡主若是好起来,少不得要去龙隐山督战,别说不会打仗,也不会破阵,要是连阵法都没看懂,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郡主此时便安心地去,此战若胜了,日后小殿下登基做皇帝,必少不得追封郡主,给个死后的哀荣。但要是小殿下忘了,郡主又不曾叮嘱……那大概也就作罢了。”
“对了,还有呢。我方才忘记说了,郡主苦撑着醒过来,就为了交待真相,不过,您可是白撑了。您晕过去的时候说了个‘不是’,楚大人便全都猜到了。他不仅第一个找到龙隐山,还叫楚星把画着龙隐山大阵的棋盘给了世子,他虽然自己被亲爹扣押,但他的智谋,果然是天下第一……”
阮筱朦一伸腿,直挺挺地坐起来了,吓得苏亭之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这人一言不合就诈尸,她要干什么,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阮筱朦就这么坐着,像懵了似的,好半天不言语。夏至怀疑,莫不是被自己刺激得太狠了些?
“郡主,您这会儿不死了?”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苏亭之、夏至:“……”
阮筱朦的思维是他俩都跟不上的节奏,她问:“那张棋盘还在吗?”
“在,”夏至说,“世子为了破阵,让人画了好几张,大家一起研究,只是,别人都看不懂。石将军那张一定还在,我去取来。”
阮筱朦又加了一句:“再带张龙隐山的地图过来。”
“你要做什么?”苏亭之蹙着眉头问,“还嫌不够殚精竭虑的么?”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梦见过那个隐藏着阵法的棋盘。在原书的情节里,金玉郡主死后,楚瞻坐稳了皇位,他精心研究出的阵法无用武之地,只能拿来做为测验太子才能的考题。
楚蓦拿着棋盘,俯视城墙下乌泱泱的士兵们摆成的大阵,不仅想出了破解的办法,而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阵眼所在。自此,太子贤名远扬,四海归心。
所谓阵眼,就是一个阵法的核心部位,如果能摧毁阵眼,破阵便能事半功倍。
仅仅拿着棋盘,是找不到阵眼的,阮筱朦是在怀疑,楚蓦前往龙隐山自投罗网的用意。
楚瞻的阵法虽然高明,到底不是坚不可摧。相对而言,最有可能破阵的人,是楚蓦和江酌。楚瞻一向忌惮江酌,因此提议他做为中路,直取宁安,就是想把他隔绝在外。若非如此,江酌离开宁安时,便不会被人一路追杀。
楚蓦一定明白,父亲有多防备江酌。江酌可以领兵破阵,但是寻找阵眼的事,只有他自己才可能完成。
夏至飞快地取来了棋盘和地图,阮筱朦两下对照,瞪大眼睛看了好半天。
夏至问得不留情面:“郡主,你看懂了?”
说实话,阮筱朦是凭着对梦的记忆才知道阵眼在哪里,至于阵法,她还是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至少她确定了,这就是她梦见的那个阵法没错。而且,只要她知道阵眼在哪里,她就可以拯救所有人。
这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想法,让阮筱朦完全改变了等死的念头,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振作起来,撑着就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