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我想过了,还是不给她做放疗吧。&ot;
前些天,我们已经带妞妞去过北京医院,询问再次放疗和作化疗的可能性。医生认为,放疗只起局部控制的作用,化疗太痛苦,且存活期也不会长,力劝我们放弃。但我没有完全死心。也许有一天,我们回顾往事时会说,当初妞妞癌症扩散,我们都绝望了,没想到她放疗化疗全抗过来了,活到了今天……然而,连我自己也觉得这幻想太离奇,没好意思说出口。
&ot;她还那么可爱。&ot;我说。
&ot;可爱是可爱,但你不能看不清总的形势。我知道你是想和她多待几天。你想想,有这几天没这几天,过后看都是一样的。&ot;
&ot;我是想减轻她眼前的痛苦。&ot;
&ot;这一关是躲不掉的,现在减轻了,以后还会重。我们迟早得面对这一关。&ot;停顿一会儿,她轻声说:&ot;还是让她早升天堂吧。&ot;
&ot;你成了哲学家了,我只是诗人。&ot;
&ot;有时候你是哲学家,而我们是‐‐市民,不是诗人。&ot;语气极平静,可是我看见她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我的妞,一个顶好顶好的女人。
沉默良久,我吃力他说:&ot;往后她会越来越痛苦。我们不能不做任何治疗,又拖着,让她带着最悲惨的记忆到那个世界去。&ot;
雨儿哭出声来了:&ot;作决定是最难的,一切都不可挽回
&ot;我们一定要挺住,向前走。&ot;
她点点头。
音乐没了,爸爸想办法。爸爸办,办好了。天黑了,下雨了,爸爸想办法。妞妞磕着了,爸爸想办法。好爸爸,赶紧想想办法。妞妞相信,既然爸爸说过&ot;想办法&ot;,他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在剧烈的疼痛中记起这个词,抓住这个词,多次重复这个词。这个词给了她希望。
爸爸是在想办法。爸爸对妈妈说:&ot;我们得想个办法。&ot;这办法已经有了,它在那里,人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唯一可以使妞妞摆脱疼痛的办法。这个办法将使她再也不会被磕着,同时再也不会有音乐了。妞妞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这种所谓办法,她的好爸爸竟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六
妞妞站在床上,双手紧贴墙壁,屏息合目,一动不动。无论谁叫她,她都不理,抱她,她都不让。
一会儿,她自个儿躺下,仍然不让人碰她动她,像在使劲儿。
&ot;妞妞,是不是要拉臭臭?&ot;雨儿问。
她仍不吱声。雨儿要给她上开塞露,她哭拒。三天前,雨儿给她上了开塞露,很费劲地从她肛门里抠出一个带血的屎块。她不愿再受这个罪,于是自己使劲儿,终于靠自己的力量拉出了一块硬屎。
这些天来,由于口腔内病变,吞咽困难,她只吃牛奶、酸奶和豆沙,造成了大便干结和排便困难。其实,她还是有食欲的。有一回,我们吃饭,她听见碗筷声,闻到菜香,便说:&ot;吃扁豆,妞妞也要吃扁豆。&ot;雨儿赶紧把扁豆剁碎,拌在糊里喂她,可她吃一口就不要了。她的有病的咽喉已经不能接受哪怕是剁碎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