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抱她,她听着音乐,不满意,下令:&ot;换音乐!&ot;音乐里有敲击声,她解说:&ot;敲敲门,谁呀?&ot;
由于皮肤触痛,好些天没有洗脸洗手了。趁着她精神好,阿珍给她洗,小脸蛋重现光洁。接着,阿珍又替她扎辫子,问:&ot;妞妞,我在于什么?&ot;答:&ot;扎辫辫。&ot;
要甜麦圈,那是一种比戒指小的婴儿食品,她不吃,握在手里玩,两只小手灵巧地互相传递,玩了一会儿,朝地上一扔。
&ot;妞妞把甜麦圈掉地上啦?&ot;妈妈逗她。
&ot;妈妈掉的呀!&ot;她也逗妈妈。
一会儿要求:&ot;看书书。&ot;妈妈递给她一本书,她动手撕,这就是她的&ot;看&ot;。小手真有劲,撕下一页,又把这页三下两下撕成碎片,再把一张较大的碎片一撕为二,一手拿一片,说:&ot;两个。&ot;用动作表明她懂一变为二的道理。
她不但爱说话了,而且嗓音也在恢复,又变得响亮。呼吸道症状似也有所减轻,不大流涕咳嗽了。
晚上情况更好。&ot;听弹琴。&ot;她要求,并且点了节目。听了一会儿,竟自告奋勇:&ot;妞妞弹琴。&ot;坐在妈妈腿上,小手拍打琴键,兴致勃勃地玩了好久。
面对此情此景,爸爸悄悄把那儿支度冷丁藏了起来。
五
屋里静极了,只有我和妞妞。她侧身合眼躺在小床上,左手攀着床架上端的铁栏,铁栏是凉的。有时手松了,又立刻重新攀住。右手从铁栏空档伸出,搁在床侧。我坐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那只攀在床栏上的手。
她始终一动不动。静极了,在这静中有一种撼人心魄的东西。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慢慢收回两只手,一齐抓住我的一根手指。她把我的手拖往她的脸颊,停在一侧耳朵上。
&ot;痒。&ot;她轻声说。
我伸出食指按摩她的耳轮。她右手握住我的拇指,左手握住另三根手指,仍然闭目静静躺着。有时候,她轻轻喊一声&ot;爸爸&ot;,我也轻声应答,然后又是寂静。轻微的一呼一应,宛若耳语和游丝,在茫茫宇宙间无人听见,不留痕迹,却愈发使我感到了诀别的分量。人间一切离别中,没有比与幼仔的诀别更凄苦的了。无论走的是自己还是孩子,真正被弃的总是这幼小的生命,而绝望的怜子之情也使做父母的强烈感觉到了自己面对上苍的被弃。这也是最寂寞的诀别,生者和死者之间无法有语言的安慰、嘱托和纪念。
可是我又听见了妞妞的轻声呼唤:&ot;爸爸。&ot;
我俯下身,她伸手抓摸我的脸和嘴唇,把小手伸进我的嘴里。
&ot;爸爸心疼。&ot;她说,声音很小,但我一字字听得分明。我流着泪舔吻她的小手,那只沾满我的泪水和唾沫的温柔的小手。
六
妞妞睡着了,我守在床边瞌睡,朦胧中看见一个穿黑衣的高大男子,后面跟着穿白衣的雨儿。他们走到藏度冷丁的柜子旁,开锁,取出药剂。那男子一支接一支划破小玻璃瓶,把药水吸进针管里。我忽然明白他们想干什么,惊恐欲喊,却喊不出声来。雨儿满面泪水,褪下了妞妞的裤子。一只大手哆咳着把针头插迸小屁股里,针管里的药水空了。
妞妞哭了一声,戛然而止。接着,她开始抽搐,挺身子,艰难地大口吸气,咽喉部发出尖锐的擦音。她接不上气了,嘴唇霎时发白又变乌,小手也呈灰白,很快变成了一具小尸体。
我终于喊出声来了:&ot;不,不要!&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