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玦等着梁冠璟来兴师问罪,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等他批复完公文,刘广来禀告,皇后娘娘派了个小太监来问话。
韩成玦拿起一本书随便翻着,闷哼一声,“问问他,是来问话还是听训?”
刘广跑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听训,听训!”
“她也知道来听训?那她怎么不自己来,随便打发个小太监过来听训?”韩成玦准备先将那个小太监好好教训一番,“先把她的人叫进来。”
小太监低着头哈着腰恭恭敬敬地进来跪好,三呼万岁。
韩成玦看着手里的书,眼皮都不抬一下,“皇后差你来,有什么话带过来的?”
“皇后娘娘说她很惶恐,不敢自己来,这才差奴才过来给皇上赔罪,皇后娘娘说:‘臣妾罪该万死,任凭皇上处置,只别为难了她的人。’”小太监说话如背书,不带感情色彩。
皇帝听了这话心中十分得意,“她的人?不是衍庆宫里的吗?既然喜欢这个小宫女,回回出宫都带着,怎么不干脆要过来。”
“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小太监虽然低着头,说话却是不卑不亢。
韩成玦把书“啪”地拍在桌案上,“对着皇上,你还敢说假话?!”
小太监低下头,口齿清晰,“真话是皇后娘娘觉得教育孩子责任重大,每回都是她打发衍庆宫的人来接二皇子下学,回宫再伺候吃喝,让苏铭玥给温习功课,要是人在永轩宫,娘娘说她会忍不住抽鞭子。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抽了鞭子,怕孩子往心里去,下不得手!”
韩成玦想到梁冠璟头大如斗的模样,禁不住幸灾乐祸,“她也有今天,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那假话呢,还有什么说辞?”
“假话是,衍庆宫皇上不常去,那小宫女是惠妃娘娘的胞妹,长得略有几分姿色,怕皇上您看上了。”
韩成玦听着很不舒服,“怎么了,进了后宫不想被皇帝看上,她进来干什么?”
“她原本不想进宫,是让惠妃娘娘骗进宫的,甫一进宫姐妹俩就分道扬镳,这妹妹如今住在了衍庆宫服侍宁妃娘娘。”
“宁可服侍宁妃,也不服侍朕?”韩成玦冷笑。
“她在宫外有心上人。”
“心上人,谁?”
“信武将军顾长风,就是郑国公主的驸马爷。”
“放屁!”“啪!”地一声,韩成玦把手里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不对,这不是假话吗?这套假话是梁冠璟故意来激朕的是不是?”
小太监再次磕下头去,口吻还是如同背书,“皇上息怒!”
韩成玦“嚯”地站起身,越说越激动,“她自己纵容底下的奴才埋汰朕,还成朕的错了?朕是一国之君,是当今圣上,那小丫头背后直呼朕的名讳,满嘴胡言乱语,不对,是污言秽语,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杖毙她有什么错?!”
“一人做事一人当,皇后说您是一国之君,当今圣上,绝不会为难一个小丫头!让皇上冲着她来。”小太监跪下来磕头。
“冲着她?她仗着夫妻情分,以为朕不敢动她吗?”
“既如此,那奴婢逃不过这一劫,只能来领受了,还望皇上的气就此消了,往后不要再责难皇后娘娘。”说罢那小太监连声音都变了,不再掐着嗓子,而是语音清越,柔中带刚,乍听之下含羞带怯说不出的娇媚,仔细听来又别有一番潇洒风流。
韩成玦本是侧着身子朝着后宫的方向骂人,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回头定睛一看,只见苏铭玥跪在地当中缓缓抬头,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乌发千丝万缕披散下来,简直如飞瀑一样铺洒在地面。韩成玦盯着她,她也直视着韩成玦,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韩成玦只觉得这是画中的美人,不像真的,便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苏铭玥跪在地下,虽然只一身太监的服侍妆扮,脸上脂粉未施,但是朱唇微启,娇喘连连,一双眼睛含情带泪,被韩成玦盯得脸红了,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跟着跳腾了几下。
良久,韩成玦转过身去,刚刚他差一点朝她伸出手去,抑制住自己的一时失态,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龙椅前坐下。
“我刚刚差点就把这个绝世美人乱棍打死了!老天有眼啊!差一点!果真是老天有眼!”他看着自己的龙椅,“我贵为天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是的,幸好我贵为天子,我肯定能得到她。”
“你起来吧。”清了清嗓子,韩成玦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生怕哪个动作不合身份,让苏铭玥笑话了去,他还记得大内密探向他诉说时的口吻,他们说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满嘴狂言,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们怎么没说,她竟长成这副模样!是了,如果这样美,自是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然而她说她有心上人,既是假话,心上人也是假的吧?
“啊?你说什么?”韩成玦确定自己听见了,但是她说什么了,刚刚怎么没听明白。
“戴罪之人,奴婢不敢起,还请皇上指一个行刑的地方,奴婢这就去受死,决无怨言。”
“行了,别死啊活啊的,朕恕你无罪,起来回话。”
听到“恕你无罪”四字,苏铭玥也不因此面有喜色,仿佛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甚至那脸上还有一点讥嘲。是了,她背后都是怎么说自己的?这真是……韩成玦心道我堂堂的国君,在一个美人心里竟是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