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岐辛鼓着腮帮,怒喊一声,抬起绛青皂靴,大步跨出车门。
不过紧接着,他像是忽然被人一把扯住了脚踝,诡异地摔了下去,狠狠扑在尘土中。
“哎唷!”
就在这瞬,拉车的马儿猛地受了惊,鼻中喷气,铁蹄一动,顿时,沉重的车辘瞬间碾压过了卫岐辛的双腿,痛得他简直叫唤不出声。
吾命休矣。
以“大”字形趴在泥地里的慎王两眼一翻。
待卫岐辛呲牙咧嘴地醒过来,睁眼一看,早已日头高照,他正半靠着树干而坐,双腿血肉模糊,失去了知觉。
秦妗束着手,见他醒来,笑道:“看见没有?你的腿无论如何都会被废,我们一直走不出这一天。慎王,痛吗?”
你来试试,能不痛吗?而且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卫岐辛心灰意懒,低低垂着头,只敢暗自腹诽。
“这么活着太折磨人了,不是么?所以,你还不如冒险一搏,自杀试试看。万一明日,又在原处醒了过来呢?”
秦妗循循善诱,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尽显无情。
接着,她语调转冷:“而且,假若你不愿意,那么就由我亲自动手。”
原来横竖都会是一死。
卫岐辛愣了愣,苦笑着,缓缓抬了抬腿,但这尝试却毫无用处,只有一阵剧痛袭来。
他紧紧咬住了唇,一股子血腥味弥漫在喉间,沉默许久后,轻声说道:“不必。”
话音刚落,他就勉强探手抓过了地上的一把残剑。
那只拿剑的手修长白皙,一看便知主人平日素来养尊处优。
剑柄被颤颤巍巍地握着,抖个不停。
片刻后,卫岐辛似乎下定了决心,手猛地一动,那把残剑终究是狠狠扎进了胸膛。
刹那,他惨哼一声,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双眼紧闭,面如金纸。
绪英山的绿林如海,鸟鸣不止。在山脚的官道旁有一棵庞大的桉树,树冠翠绿,遮天蔽日。
几束灼热的日光穿过了枝叶缝隙,直直地照射在黄泥软土上,被切割成了各色斑驳的光影。
树下倚靠着一名狼狈不堪的俊美公子,一柄断剑插在他的胸前,墨白掐纹衣襟上,不断地沁出深红血色。
公子面前有一名背手而立的瘦小子,头戴玄藤斗笠,脸色蜡黄,像是抹了什么药物,独有一双眼尾飞翘的漂亮眼眸。
她正紧盯着树下之人,目光平静似水,内里装载着无数波涛,粼粼不已。
卫岐辛缓缓倒在了秦妗的面前。身下是一片血泊。
秦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叹了口气,上前蹲下,轻柔地为他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素手一探,慎王已经全无气息。
这是第五次重置的九月初三。
午后一刻,卫岐辛自尽殒命。
秦妗回了山寨,命人将卫岐辛放进了临时打造的棺材中,她则坐在棺材旁,半夜无眠,静静等待着子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