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又躺了半个时辰,再难入睡,索性也起身更衣洗漱。等她伸着懒腰出门时,天色已经微亮。一夜未得好眠,她本困倦,但叫山间晨风一吹,又清醒几分。这时辰书院还很安静,只有饭堂的厨房升起袅袅炊烟,明舒无处可去,就去了灶间。
马大娘知道自己的臭毛病,见她这么早出现在这里,料想是昨晚被自己吵到了,于是给她打了满满一碗刚煮好的粥,又拿了个新蒸出的鲜笋包子。
明舒道谢接下,用粥捂着手出了饭堂,走了几到饭堂附近的松石坐下,一边小口啜饮热粥,一边欣赏天光微熹的书院。
只是一个包子还没吃完,附近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离明舒最近的卵石道上。
明舒放下手上的东西,纳闷地朝前走了两步——这大清早的谁在这里跑步?
还没等她记起书院有晨跑的规矩,微熹的晨光中已经跑出一行十多个少年。
明舒震愕站在原地,连嘴里咬的那口包子都忘记要吞下。
她活了十多年,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十多个年岁相当的少年穿着一色的薄劲装,迎风跑来,匆促的脚步声内还伴随着喘息、说笑、抱怨等各种声音,像清晨这束阳光,活力十足。
明舒惊愕过后,很快往后藏去——这要是撞见,怕不尴尬死?
所幸她本就站在卵石道旁的树下,并不打眼,少年们看到是个书童,却没注意她的模样,嘻嘻哈哈地跑了过去,只有领跑的那人突然间慢下速度,倒退了几步,停在撞见明舒的地方。
宋清沼抹着额上的汗,觉得自己产了幻觉。
陆徜的妹妹不是前日已经离开书院,为何大清早却会出现在此,还作书童的打扮。
明舒差点被包子噎死,和宋清沼大眼小眼对瞪了片刻,宋清沼率先回神,道:“陆娘子?真是你?你……”
明舒咽下包子,目光冰冷地撇开头,鼻中似乎还“哼”了声。
宋清沼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非常,头两次见面她尚有笑颜,这回再见,她就跟看到仇人似的,莫非……那日他态度过激,惹怒了她?
明舒已经往来路走,边走边在心里哭。
答应了阿兄离宋清沼远点,她说到做到,这表现应该过得了阿兄那关吧?
队伍已经跑远,明舒也走得不见身影,宋清沼满腹疑问地转回身。
身后,有双虎视眈眈的眼。
陆徜就站在那里,盯着。
第33章危险
经历了早晨尴尬且危险的遇见,明舒白天都乖乖跟着林大娘,哪里也不乱跑。
离三皇子和尚书令到书院的时间只剩四天,林大娘要忙的事情非常多,明舒就给她打下手,登记造册和跑腿找人之类的杂活她都做。对明舒来说,反正只要不是下厨和绣花,其他杂务她都能做得很好。林大娘见她人伶俐又勤快,心里越发喜欢,话也渐渐多起来。
“大娘,喝点水喘口气。”见林大娘步伐匆匆地走进屋,明舒忙斟了杯茶递到她手里。
林大娘将手里帐册“啪”一声扔在桌上,捧起茶灌了两口,方开口道:“可算是喝着水,我这嗓子眼都要冒烟了。”说话间她又一屁股坐到圈椅上,恼道,“累死我了,外头刚送了一批盆栽过来,结果数目与帐册对不上,现在东西都堆在小雪园外没法入库,又得我过去清查,我这还一堆事催债似的跟在屁股后面,真真烦死人。”
明舒便拿起账册翻开,里头夹着几张采买的单子与清点的单子,上头列了十来种盆栽名称,什么罗汉松、南天竹、雀舌栀子、杜鹃等等,后面都跟着数量,明舒在心里飞快默算。
林大娘抱怨几句,捶着腰歇了会,又准备起身去小雪园,明舒开了口:“林大娘,花木盆栽的总数是对的,错的是这两种盆栽的数目,您瞧瞧……可能是誊抄账册的时候,把这两种盆栽名写反了。”她指着账册上两种盆栽比对着采买单与清点单指给林大娘看。
林大娘看了一会,才喜道:“还真是!好孩子,多亏有你,省我不少力气。”她一边收起账册,一边又抱怨起来,“唐离那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做事老是出错。这么粗浅的错误也犯。”
明舒一听忙问:“唐离?是……山长收养的孩子?”
“你认识他?”林大娘抱着账册又匆匆往外走,边走边转头看她,疑惑道。
“此前来探望阿兄的时候曾经遇上过一次。”明舒随口编道。
“可不就是山长收养的孩子,六岁抱回来的,都在松灵书院呆了有近十年。那孩子也机灵,偷偷趴在窗棂看院里的先生们授课,竟然也学去不少。山长见他有些悟性,索性让他跟着院里学子们一起学习。你何师娘经常让他帮忙做些笔头上的活,这登记造册就是他负责的。”
“十六岁了,也该参加过童试,去岁的秋闱,没让他试试手?”明舒又好奇道。
“参加不了,他家里……”林大娘说着摇了摇头,没明言,“山长和何师娘的意思是让他学些处世之道,日后能在书院谋个书吏的差使。”语毕她又打趣明舒,“小丫头,你打听唐离做甚?莫不是……”
明舒头微垂,故作羞涩,口中道:“随口问问,林大娘莫要取笑人家。”心里想的却是唐离不能科举之事。大安朝的科举并非人人都可参加,比如妓女戏子罪犯之后,是不被允许参加科举的,就不知这唐离属于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