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耐着性子往前走。他心里有一个最大胆最冒险的计划,全看老天是否成全。他将之命名为计划a。
南城正门朱雀门外八十里,即是练江下游最大最重要的,也是入海前最后一个河岸港口。在那里,必定有直接出海的远洋货船。
八十里,若得哒全速奔驰,不过小半天。只要在港口混上顺江而下直接出海的大船,明日此时,多半已经在甲板上吹海风,看海景了。
这是最冒险,也最彻底的方案。
想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宋微心中曾不止一次茫然失措。他知道,太过自由的前景,随之而来的必是漂泊无依的空虚。然而就在一次一次彷徨犹豫中,事到临头,他到底还是将之当成了首选道路。仿佛某种来自本能的恐惧驱策着他,只图逃离眼前种种,对空茫无根的未来视而不见。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远走高飞,从此江湖再也不见吧。
宋微一路问一路赶,宏伟高大的城楼进入眼帘,城门口进出的人流穿梭不息。他不由得夹紧马腹,催促得哒加速前行。奈何此刻接近午时,正是远客进城的高峰时段,怎么也快不起来。
眼见守城士兵的装束都能看清了,宋微的心不由自主跳得有些快,紧握缰绳的手掌冒出汗来。
&ldo;咚咚咚!&rdo;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人流迅速分开。京畿民众素质高,一听就知道这是宿卫军紧急出动的开道讯号,第一时间自觉避让。那些外地来的乡巴佬,也跟着躲到路边,纷纷伸长脖子瞧热闹。
宿卫军承担守卫京城重任,兵精马健功夫高,不过片刻,一队人马就到了跟前。宽阔的石板大道干净整洁,只听得马蹄声密集清脆,却不见扬起尘沙。
才听见鼓声,宋微就下了马。随即不动声色慢慢后退,躲在一群高大的汉子身后。他眼睁睁看着那队士兵冲到城楼下,分出一列拦在门口,剩下的不曾稍有滞留,快马加鞭,笔直奔出城去了。
留下的士兵首领跟原城门守卫交涉几句,正门很快合上,只余两边侧门,一边进,一边出。进城不受限制,出城这面则设了横栏。
三声鼓响,众人肃静。那士兵首领骑在马上,高声喊道:&ldo;宿卫军缉拿在逃钦犯,凡经盘查无嫌疑者,方可出城!&rdo;
话音落下,城门继续出进。进城不受影响,出城一侧开始排队,挨个接受盘查。
宋微直觉这帮人找的就是自己。看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往后退。瞅准时机,尾随着一大群呼朋引伴的进城者,掉头往城里走。
老天不允,功亏一篑,计划a中途夭折,计划b临时启动。
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并没有太多沮丧,反而有种微妙的如释重负之感。城外人口远不如城内集中复杂,外来人员滞留,很容易引起注意。一旦出城,便唯有直奔港口,登船出海一条路,也是最狠最绝的一条路。此刻因为外在的不可抗力被迫放弃,宋微有些失落,又觉得仿似意料之中,早有准备。
他跟着一群人走出很远。城门虽然封了,城里倒还不见动静。算算时间,从自己溜出侯府到现在,不满两个时辰,独孤铣的动作有够快的。因为带走了马,他的第一猜测,必然以为自己出了城。先封锁城门,出城追捕,合情合理。
瞥见路边坐着个脏兮兮的瘸腿流浪汉,宋微走过去蹲下,摸出两个铜板塞到对方手里。
&ldo;大哥,能帮个忙不?&rdo;
那流浪汉掂掂铜钱,龇牙一笑:&ldo;兄弟有何贵干?&rdo;
&ldo;大哥不介意,有劳借一步说话。&rdo;
两人拐进一条偏僻胡同,宋微拍拍自己,又瞅瞅对方:&ldo;想跟大哥换身行头,成不?&rdo;
他身上是侯府内院仆从制服,式样朴素大方,料子比一般人家常服还好。
那流浪汉大吃一惊,不敢相信:&ldo;你的意思……你穿的这身,换我这身?&rdo;
&ldo;正是此意。&rdo;宋微讪笑,&ldo;你我萍水相逢,不必隐瞒。我那个……跟主母私通,被发现了,逃出来的。有心借大哥这身行头避一避祸,大哥就当日行一善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