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接下来的事,他实在吃足了教训。殚精竭虑,弄巧成拙,莫如顺其自然。无论如何,在无数的不确定之中,有一样东西始终岿然不动,足以凭恃,那就是自己的心。
低下头,调息运气,闭目养神。
听到外间书房门响,正要起身,分辨出脚步,略作思量,坐着没动。
宇文皋轻轻敲了敲里间的门:&ldo;润泽?&rdo;
&ldo;大哥请进。&rdo;
成国公推门进来:&ldo;马车……&rdo;刚开了个头,就被面前所见惊住,声音立刻缩了回去。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颤抖道:&ldo;润泽,你,这……&rdo;
独孤铣望着他:&ldo;大哥,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人。&rdo;
宪侯遣散内宅,成国公曾私下表示关心,故独孤铣有此一说。算起来,宇文皋既是他妻兄,亦是他表哥,这种关系,在这个时代,属于可以共同嫖ji的亲密战友。宇文小姐在世的时候,宪侯待她相当尊重照顾,爱情虽有限,感情却不浅。加之两个嫡出子女的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可以说毫无亏欠成国公府之处。宇文皋比独孤铣大十来岁,对他向来颇为包容,彼此并不回避私事。
宇文皋声音更抖了:&ldo;莫非……莫非……就是……&rdo;
&ldo;就是他。我看上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六皇子。这事……谁也没想到。&rdo;
宇文皋理解了他的意思,脑中却反应不过来,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抖着声音,在屋子当中走来走去:&ldo;这……这……&rdo;
独孤铣道:&ldo;大哥,此事陛下和我父亲早已知晓。你无须担心。&rdo;
宇文皋陡然拔高声调,不敢置信:&ldo;你说什么?陛下和老侯爷……早已知晓?&rdo;见独孤铣笃定点头,连手都抖起来,&ldo;这、这、这……&rdo;
成国公任尚书令,主朝政决策。想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一叶落必知天下秋,牵一发必定动全身,下一子恨不能算出百招后手。瞬间工夫,便从宪侯与六皇子的私情,想到皇帝,想到太子,想到三公五侯的平衡,想到朝廷格局的变化……脑子像个陀螺似的转,人也跟个陀螺似的走圈:&ldo;这、这、这……&rdo;
独孤铣苦笑:&ldo;大哥!&rdo;
宇文皋站定,不抖了:&ldo;你说。&rdo;
&ldo;大哥进来,是不是马车已备好?&rdo;
&ldo;是,就在门外。&rdo;
独孤铣抱起宋微。他与成国公说了这一阵子的话,宋微丝毫不受影响。被挪动时哼唧两声,继续呼噜呼噜睡得香甜。
独孤铣往外走:&ldo;大哥,你所思量,我大概都考虑过,回头与你细讲。总之,六殿下并不喜欢皇室生涯。他在一天,我便护他一天,如此而已。&rdo;
这话信息量持续增加,宇文皋愣得片刻,才意识到宪侯打算就这样抱着六皇子从自个儿书房出去,拔足奔出:&ldo;润泽,且慢!&rdo;赶在独孤铣迈出门槛前冲出书房,把车夫侍卫仆从远远打发到一边,长吁一口气,冲他点点头。
独孤铣坐进车里,宇文皋扒住车门,看看妹夫的脸,又看看躺在他腿上打着小呼噜的所谓六皇子,张了张嘴,顿生荒诞词穷之感。最后拍着门框道声保重,放下手。
独孤铣觉得十分对他不住,道:&ldo;抱歉,大哥。今晚我必定回来守灵。&rdo;
宇文皋大感欣慰,这兄弟总算还没有彻底昏头。
马车启动,宇文皋兀自出神。猜测宪侯的意思,哪怕他跟六皇子打得再火热,始终是成国公府的女婿。然而话说回来,也没准他不过是嫌独孤氏单薄,想把宇文氏跟六皇子绑在一起。不知不觉走近灵堂,终于又想起昨夜那一通宵的挽歌,满腹忧愁。皇子之尊,天潢贵胄,一宿挽歌唱下来,不知要害宇文家折多少福寿。
这……唉……
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独孤铣拍醒宋微:&ldo;小隐,到了。&rdo;
宋微还糊涂着:&ldo;到……哪儿了?&rdo;
&ldo;皇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