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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伯雍把话说完，再看那从权时，已然泪眼滂沱，哭起来了。半天，才抽啼着说：&ldo;先生，我听了您的话，愧得我无地自容了。我怎做了这一件错事呢?从此我听您的话，不再和那些坏人比赛了。您教给我的主意，我越想越有理，我也不是办不到。我从前也很疑惑的，怎么中国人用的东西，都由外国来呢?如今听了您的话，我们自己走的路，实在都是不对的。富的不工作，贫的不工作，由哪里有货物呢?我由明天起，便实行您教给我的主义，不但教她们学着做工，我也学，教我母亲和兄弟也学。我想三年以后，我们一定不能这样龌龊了!您今天不是为我来的，是为我大娘来的，不想却由地狱里把我拔出来。&rdo;伯雍见从权精神上受了感动，便安慰他道：&ldo;你觉悟了，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如今咱们不要提这些话了，我应当和你大娘说话了。&rdo;此时从权的母亲，微微叹了一口气，过来给伯雍倒了一碗茶，说：&ldo;您先歇一歇吧，喝一碗茶。您所说的话，真是金石良言。我跟我儿子，吃这样的饭，心里真是不舒服呢。我也是养儿女的人，终日总以为这事不合理，但是我一个妇道，也不会说什么。今天您的话，真是救了他!&rdo;伯雍说：&ldo;您放心吧!您这个儿子，将来必能发迹的。皆因他是热肠的人，而且很有毅力，绝对不是安于卑鄙的人。我今天给他下了一服兴奋剂，他从此必要另换一个人的。&rdo;从权的母亲道：&ldo;要不是您，他也不能改悔，可见好人的话，是一定要听的。&rdo;说罢，仍和秀卿的娘坐在一起。伯雍喝了一碗茶，因又向秀卿的娘道：&ldo;老太太，您的事我给您办好了。&rdo;秀卿的娘见说，谢道：&ldo;这又教您分心了。&rdo;此时他娘儿三个，都把耳朵的官能，向伯雍那边注了意。伯雍续言道：&ldo;现在我们西山，创立一个女学校，还有一个贫儿院。我已求我父亲把您荐到女学那边，他们办学的，是有宗教的人，待人都很和平的。您到那里，一点委屈不能受。您的儿子崇格，也不必教他在龙泉孤儿院了。您可以把他带到西山，将来便送在那所贫儿院里。你们娘儿两个，到了那里，我想倒是个安身立命的所在。那里不亚如世外桃源，尽可以在那里养老。您这两天，把东西收拾收拾，哪天我同您把崇格领出来，等我再回家时，我就把你们娘儿两个带了去，您以为好不好呢?&rdo;秀卿的母亲还没有发言，早见从权由凳子上跳起来说：&ldo;好事。这事太好了，旁人打着灯笼寻不着。您知道么?西山园子是从前皇上家的地方，如今改为慈善机关，真是我们贫民老大幸福呢。但是没人介绍，哪能便进去呢?这事实在应当感谢先生的。&rdo;秀卿的娘见说，满脸笑容，向伯雍称谢不已。伯雍道：&ldo;您预备预备哪天领崇格去，我同您去。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rdo;将要走，从权连忙拦道：&ldo;您不能走!您既然肯到我家里来，您一定不拿我当畜类看待。自从听我大娘提起您的为人，我久已要见一见，今日既然见着了，我不许您就这样走，我总得请您喝三杯。再说这个地方，向常不见上等社会的人来，里面有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我也要请您看一看。您若拿我不当人，不可以坐在一起，您就走您的，那我也就不敢强留了!&rdo;伯雍道：&ldo;你既这样说时，我便扰你三杯完了。我要求你做个向导，在这里游一游。&rdo;从权道：&ldo;你肯赏脸，我乐极了。&rdo;说着换一身较整齐点的衣裳，戴上一顶帽头。请伯雍头前走。伯雍说：&ldo;这就走吗?&rdo;从权道：&ldo;天不早了。外面已有四五点钟，太阳已然落了。&rdo;伯雍道：&ldo;已然这时候了，天实在短多了。&rdo;从权道：&ldo;说话多了，不觉得耽误时候。您此刻必然饿了，走吧，我先请您喝酒去。&rdo;当下伯雍向那二位老妇人道了扰。秀卿的娘感谢不绝的，同着从权的母亲，把他二人送出去，很喜欢地进去了。

从权引着伯雍，出了巷口，那条街市上的铺户，已有上灯的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那左近的娼属，出入的人，也觉热闹了。那些人很高兴地由这家出来，又进那家。他们都是成群，口里说的话，没有一句干净入耳的。他们多一半是年轻的人，还有许多像做买卖的人，他们的腰里多一半也就有五十铜子，但是每人心里都怀一个狮子吃绵羊的雄心，他们的五十枚铜元，也不能爽快就花了，总要跑过几十家，到处挑点邪眼，讨会子厌，等到两腿跑乏了，然后才择肥而噬。但是由伯雍眼睛里一看这些人，真不解他们为什么这样高兴。此时从权和伯雍说：&ldo;咱们不用上远处去了，就在面前那个醉花楼喝几杯吧?&rdo;伯雍道：&ldo;很好。方才我还在那里打听道儿，那个跑堂儿的，倒很和气的。&rdo;从权道：&ldo;一定是小周儿，他最和气不过的。&rdo;说着，已然走到饭馆门前。从权一拉风门，请伯雍先进去，他也随着进去了，里面也点着几盏电灯，有许多饭座儿，在那里吃饭呢。柜上的人，都认识从权，忙让道：&ldo;李爷，请那里坐。&rdo;从权道：&ldo;楼上有地方吗?&rdo;柜上人说：&ldo;有。&rdo;此时只见白天那个跑堂儿的噔噔噔由楼上跑下来了，一见从权便笑道：&ldo;李爷今天要请客么?楼上坐吧。&rdo;当下他二人撩衣上楼一看，较楼底下干净多了。跑堂儿小周，也随着上来，拣了一个闲座儿，请他二人坐下了，问道：&ldo;还有别的客吧?&rdo;从权道：&ldo;没有别人。&rdo;小周儿见说，给摆上小菜碟，两副杯筷，又问：&ldo;喝什么酒?要什么菜?&rdo;从权道：&ldo;不要麻烦，你给汤287一斤绍酒，配四个菜，我们先喝着，吃什么我再告诉你。&rdo;小周儿说&ldo;好&rdo;，下面分付去了。从权因向伯雍说：&ldo;这个地方太窄得很，不过做的吃食，还干净。您此刻慢慢想着，普通的菜都有的，可以分付他们。&rdo;伯雍道：&ldo;这里很有意思。吃饭的勾当，原不必到大饭馆。在这样酒馆式的铺子，倒能吃得饱。&rdo;从权道：&ldo;我知道先生不见外，所以只在此地尽点孝心便了。&rdo;正说着，堂倌把酒菜拿来，从权饮得很豪，不住地劝伯雍饮。只是伯雍饮了几杯，已然不能再饮了。从权见伯雍酒够，他也不敢再喝，要了点蒸食干饭，陪着伯雍吃饭，教堂倌算了账，一共九吊二百钱。从权说：&ldo;写十吊吧。&rdo;小周道一声谢，忙着又给泡了一壶茶，每人喝了一碗。从权道：&ldo;天不早了，我领您溜达溜达好不好?&rdo;伯雍说：&ldo;好。我正愿意参观参观，咱们这就走吧。&rdo;说着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