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他道:“七长老,您醒了吗?”
豆纤纤一把拽住了石玉,翻身而起,将他压在了身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逍遥宗二长老紫淮真人龙渔的声音,她道:“小七,我与师尊接到传信了,你开门,我们细说。”
豆纤纤犹如五雷轰顶,她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石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道:“师尊,二师姐,我还未起,你们长途跋涉,先去歇会儿,我收拾好就过来。”
龙渔道:“事关重大,耽搁不得,这样吧,你将门打开,我先进来。”
豆纤纤艰难道:“好。”她看向了石玉,再次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手指在他眉心一笔一划写道“石人,隐。”
石玉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却没有照做,他在她手心写下,“我为何要躲?”一双澄澈的黑眸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豆纤纤无声道:“快躲起来。”
门外的紫淮真人和穹苍真人似是觉得豆纤纤磨蹭这么久可能遇上了麻烦了,门扇哐啷一声,他们破开了门。
龙渔提着剑冲了进来,环顾四周后,看向了床上的豆纤纤,道:“你无事吧?”
豆纤纤慢慢爬起,道:“没事。”门一响,石玉就变成了石头小人,豆纤纤给它施下了隐身符,她已经教过石玉如何在变身时将衣物也一并变化了。只是石玉刚学不久,还未熟练,豆纤纤爬了一半,就看见了落在身下的腰带,她急忙扯过被子,翻身又躺下了,她侧着脸,尴尬道:“我的衣服好像没穿好,等一下。”
佯装在被窝里提了两下裤子,豆纤纤掀开被子下了床,对自己和床褥施下一道洁净符,她抬手将头发整齐盘在了头顶,向龙渔问了礼。
穹苍真君进来后,环视了屋子后,洒下一张结界,道:“将你昨日的见闻细说与我听。”
豆纤纤事无巨细的说完。穹苍真君沉思片刻,道:“彡易真人管辖此城,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样吧,紫淮真人,你亲自去请匡弼真君到石城。”
“是,师尊。”
龙渔离开后,穹苍真君侧眸看向了福满,福满躬身行礼,道:“弟子告退。”
房门闭上,穹苍真君道:“不是让你在宗门静修一个月,怎么突然来了石城?”
豆纤纤恭敬侧立,道:“弟子的霸天被司正星君徒手折断了,弟子来寻剑。”
穹苍真君道:“为何不通知宗门?”
豆纤纤道:“我禀告过五师姐了。”五师姐做事从来细心,这次却忘了将自己的行踪上报师尊,大概是因为照顾三师兄太累的缘故吧。
穹苍真君的目光落在了床褥上,似是发现了什么。
豆纤纤急忙往床边走去,边走边道:“弟子刚起,床褥散乱,弟子这就整理。”
穹苍真君提高声音,道:“出来。”
豆纤纤足下一顿,慌忙回过了身,躬身道:“昨夜弟子伤重,嘱咐石玉留下照顾,还请师尊不要怪罪。”
石玉化成了人形,立在了豆纤纤的身旁,躬身行礼,道:“弟子石玉拜见太师父。”
房间内的气温突然低到了冰点,穹苍真君怒声道:“孽畜!”藤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石玉的面前,抽在了他的脸上,泛着柔光的脸上绽开一道血痕,石玉一脸错愕。
豆纤纤将石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在他的身前,道:“师尊,不是他,是我。”师尊定不会信石玉的腰带是因为术法不精才落下的,她垂眸道:“是我解了他的腰带,是我对他起了歹念,是弟子不知廉耻,罔顾人伦。”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承接藤尺抽在脸上的疼痛。
“……江边,江边的铭碑,我去看,我去看看。”穹苍真君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语序颠倒,话音落,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本是应该拉开的门,他却使劲推了许久,没推开后,才反应过来。
师尊被她的话吓到精神恍惚了,师尊从未如此失态的,豆纤纤提起衣摆,急忙要迈步去追,又想起了石玉,她回过头,目光落在石玉脸上还在滴血的伤口上,她嘱咐道:“你留在这里,找大夫看看伤。我很快回来。”
石玉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道:“我陪师父一起去。”
豆纤纤道:“太师父应该不想看到你,你先留在这里。我去解释。”
石玉的手一点点松开了,道:“好。”
豆纤纤看着他脸上的伤,满眼怜惜,她道:“嗯。”迈步出了屋子,豆纤纤忍住了回头去看的冲动,她能感觉到他依旧站在原地,满眼自责。
这件事,石玉没有错,师尊也没有错。
是她不守礼法,失了做师父的分寸,他才刚刚化形,不懂人情世故,可她活了八百岁,伦理纲常,礼仪法纪,她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她分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她对不起石玉的赤诚,也对不起师尊的教诲。
是她做错。
一汪江水奔腾向前,晨曦的柔软的光落在河岸边白衣仙人的身上,他仰着下巴,闭眼听风,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来,悲天悯人的慈相上一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染着浅浅的悲伤。
光将他的眼眸染成了琥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排倒影,温柔缱眷。他淡淡看了一眼,又回眸看向了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