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原——”谢之棠说:“不是潘帕斯那种绿得无边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它□□逸,也太无趣,只是人类放大版的后花园。”
于是陆锦森就问:“那它是什么样的?”
谢之棠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扭动着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认真地说:“雨季已经过半了,”接着他伸出手比了一个高度说:“那些草长了这么高,远处的森林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色。”
陆锦森把谢之棠脸上的碎发拨开,谢之棠就拉着他的手放在脸庞,继续说:“我面前有一群斑马在悠闲地吃草。他们把头埋在草丛里,只有竖起的耳朵还在警惕地侦查着绿色里未知的危险。”
陆锦森的手掌被谢之棠展开,谢之棠把脸颊贴了上去,压在谢之棠的脸和手之间。
谢之棠轻笑了一下,陆锦森感受到手心里肌肉牵动的触感,就听见谢之棠继续说:“河流边上的泥地里,一群绿苍蝇围着一只牦牛的尸骨转悠,贴在血肉上、藏在骨缝里。”
“这只牦牛应该是鳄鱼的猎物。”谢之棠说。
“鳄鱼?”陆锦森用并不疑问的语气问。
谢之棠在他手心里点点头说:“雨季初到的时候,河水还没有现在这么满。它随着牛群渡河,想要到对面去。河里的鳄鱼早就饥肠辘辘地潜伏着,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那些鳄鱼就像从上游被吹下的朽木,平静地飘在水面上。如果它们不能成为牦牛渡河时的垫脚石,能必然是牦牛渡河途中最大的阻碍。”
“嗯。”陆锦森说。
谢之棠又动了动脑袋,将陆锦森的手掌压在脑后,看着陆锦森说:“于是牛群和鳄鱼们同时发起了进攻。棕色的牛蹄和鳄鱼的巨口伴着河水的波浪此起彼伏,就像——就像钢琴的黑白琴键,河边响起野蜂飞舞。”
谢之棠的比喻很有趣,陆锦森勾了嘴角问:“然后呢?”
“当世界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这场渡河之战结束了。”谢之棠眨了眨眼说:“牛群成功的渡过了河,但这只牦牛被留了下来。它并不孤独,它身边的土地上卧着不少牦牛的尸体……土壤底下也埋在无数森森白骨,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谢之棠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森林里,离地面几米高的树枝上挂着一只小羚羊的半截尸体。”
谢之棠又伸出手比了一个方位说:“在那儿,那只羚羊。它的内脏全被掏了出来,腹腔空空荡荡,尚未干涸的血液顺着树身蜿蜒而下,流进了干裂坑洼的树皮里。”
陆锦森又“嗯”了一声,以彰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谢之棠像是看见了那幅画面,又转过身把脸埋到陆锦森手里,说:“那是猎豹藏起来的食物。……大约两个小时之前,这只小羚羊被猎豹咬断了脊柱、撕开了皮肉。羚羊柔软的腹部在猎豹的利齿下就像一只饱满的灌汤包,被叉子插破……”
谢之棠问:“你吃过灌汤包吗?一旦戳破薄薄的皮,泛着热气的汤汁就会立刻溢出来,飞溅在雪白的碟子上。”
“我好像饿了。”谢之棠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