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都看过了,她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总不能说万岁爷召寝十次有五次不做什么,只要她多侍寝几次肯定就有了。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马佳老夫人乌拉氏被书文迎进了镂月开云。
她进门儿时德妃正坐在窗边软榻上给大阿哥保晖做衣裳,乌拉氏瞧见,眼神里多了几分满意。
“叫乌希哈什么时候入宫你可有了章程?”乌拉氏给德妃见过礼后温声问道,“府里有我和你玛法看着出不了乱子,还是早些叫乌希哈进来的好,让她先在你身边伺候一阵儿,也没那么招人眼。”
德妃闻言心里微哂,昨天乌希哈进宫时那故作老实的样子实在是膈应人,她不过只是稍稍暗示几句,乌希哈出去时骨头便轻得叫慎嫔给了好个没脸,马佳老夫人定是知道了,这才怕夜长梦多来催她。
放下手里的活计,德妃亲手给乌拉氏倒茶,柔声道:“玛玛说的是,本是这么想的,只昨儿个乌希哈……与慎嫔起了冲突,若是这会子让她进宫,再知道她进宫是为何,只怕慎嫔寻着机会动手脚。再没有比乌希哈跟我更亲近的了,大意不得。”
若是乌希哈也叫人算计的生不出孩子,就只能从马佳氏旁支找人,到时跟马佳府远近的且不说,也没乌希哈容易拿捏,这些马佳老夫人心里是清明的。
她沉住气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去岁打赢了北蒙,京城里也太平了些,今年中秋宫宴,听万岁爷的意思是要大办,到时来的人定是不少,若万岁爷喝多了跟乌希哈有些牵扯,也就板上钉钉了。”德妃轻声回答道。
乌拉氏蹙起眉,意味深长看着德妃:“损了乌希哈的名声要叫人说马佳氏教养不好,怕是族里不乐意。你如今稳坐妃位,马佳氏族里也没少出力,倒是不好叫他们有微词。”
马佳府除了乌希哈也没别的姑娘了,马佳氏族里却很多,乌拉氏怕德妃故意不想叫乌希哈好好入宫,她不是不能理解,可族里不好交代,说出去也不好听。
德妃笑得温婉:“瞧玛玛说的,乌希哈是我的亲妹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只要安排好了,偶然碰上万岁爷醉酒失了分寸,天下人都是万岁爷的奴才,还有敢不从的?必定不能叫人说出不好来。”
乌拉氏脸色和缓了些:“你心里有数便好。”
德妃恭敬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清明着。”
她不会对乌希哈动手,可挡不住别个瞧乌希哈不顺眼不想叫她进后宫……到时马佳氏族里也怪不到她身上,德妃瞧着半开的窗户外头,笑得再温柔不过。
第二日,静嘉早早去了长春仙馆,伺候着太后用过早膳,又陪坐了一会子,才叫太后打发回丽景轩。
本来静嘉还愁着该怎么在不叫人发现的情况下去九洲清晏呢,午膳刚过,林守成就抬了软轿过来。
“今儿个日头大,不好叫大格格晒着,万岁爷特意吩咐叫奴才清了道儿,请您过去呢。”林守成打了个千儿道。
静嘉坐轿子里心肠百转不停,她实在不知皇上为何叫她去九洲清晏,这份儿善意放在九五之尊身上,总叫人心下不安。
到了九洲清晏,静嘉下轿子便敛下各种惴惴猜测,深吸一口气提着心肠,跟要上战场一样壮烈,不管是何缘故,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了。
然后她就在九洲清晏天棚下的廊庑上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多少壮烈也消失了个干净。
等站到脚底板子都没知觉的时候,她才恍然,莫不是皇上嫌她昨日跪得太利索,叫她体验站着受罪的滋味儿来了?
刚转过这念头,一阵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响起,她抬头就瞧见了一张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的脸,那张笑脸左侧从下巴到耳根子的位置还有一深两浅三道伤疤。
“宝赫!”静嘉惊喜地喊出声,随即赶紧看了眼里头,见没动静,她赶紧拉着安宝赫往僻静处去,“你怎么进园子了?”
“姐姐!”安宝赫嘿嘿笑,“总兵大人要送折子给万岁爷,知道我先前是御前行走,特意叫我来的。我如今升成守备了,正五品,厉害吧?”
静嘉盯着安宝赫怎么都打量不够,他不过才十六,一年前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如今黑了许多,也高了些,面上和眸中似乎都多了几分风霜,她鼻尖有些发酸。
“为了让我进宫……值得吗?”静嘉轻声问,嗓子似是哽住一样沙哑得厉害。
“姐姐说什么呐,在丰台大营往上爬可比在宫里容易,才半年我就从千总升成守备,只要我够出息,总兵也不是不可期呀。”安宝赫笑道,故意左右看了看摸着脑袋嘿嘿偷笑,“可比在御前要有出息多了,御前要是家世不够硬气,比三等虾也好不到哪儿去。”
静嘉温柔看着安宝赫,他还像以前那样,一笑就是幅天真又憨直的模样,她都不知道弟弟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才能学会不动声色的算计,这些本该是她来做的。
她拿帕子轻轻碰了碰安宝赫的伤疤:“那你好好的,我叫人给你送去的药膏子抹了吗?你要记得,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安宝赫见静嘉眼眶子发红,唇角笑意顿了顿,随即咧得更大,拍着胸脯看起来像个不知事的傻小子:“姐姐放心,抹着呢。我在营里一顿饭三个馒头都不够,还要饶带一碗干饭,你没看我都壮实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