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储秀宫的门儿她可能护不住杜若,可只要嘴上不犯忌讳,在她的一亩三分地,还是能让杜若更轻松些的。
她喜欢杜若就是喜欢她纯善热心肠的真性情,若是跟她一样骨子里犯着黑,日子真比现在还难过。
“那奴婢给您剥瓜子儿,昨天拿红泥炉子烘的还剩下点。”杜若叫静嘉一哄,很快打起气来,拽下腰间的荷包道。
因为在园子里最后十几日膳食差得根本无法入口,主仆俩没办法,只能偷偷使银子说尽好话,请御膳房的小苏拉偷运一两个南瓜出来,将没法用的米饭加上水做成南瓜粥,好歹能保证饿不着。
剥出来的南瓜子儿就用红泥炉子烘了,算个零嘴儿打发时辰。
主仆俩坐在台阶上,磕着南瓜子儿闲聊,除了有些晒,倒是也不算难过。
这一坐就坐到了太阳偏西,打量着歇过晌儿的功夫,才有个瘦长脸儿的太监和面相有几分刻薄的姑姑带着一溜奴才从门外进来。
“给安小主请安。”虽说有些敷衍,可因着规矩第一时间众人都先给静嘉行礼。
姓林的姑姑是尚宫局女官,见主仆两个晒得脸上泛着淡淡油光,地上还落着南瓜子的皮,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倒是广储司姓梁的副掌事可能听那位陈副掌事漏过星点子事儿,态度不算好也算不得坏,躬身淡淡对着静嘉道:“安小主见谅,今儿个刚回宫,内务府不免手忙脚乱了些,您昨儿个才受封,咱们准备有些不到位,这才来晚了,万望安小主海涵。”
“无碍,先开门儿吧。”静嘉淡定起身,扶着杜若往里走,“这些于我原也不算什么,倒是不好晒着两位。”
梁副掌事挑挑眉,心里赞了声这位安小主聪明,说她讥讽他们吧?人家对自己过去被磋磨的事儿直言不讳,可说她态度好吧?她大小是个主子,扔主子幕天席地晒了近两个时辰,这话是打他们的脸。
林姑姑脸色沉下来,到底没忍住刺回去:“奴婢等打进宫起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没那个本事娇气。”
“这份儿辛苦倒也不白费,如今您不是姑姑了吗?”静嘉轻笑着转身走在前头,轻飘飘一句话叫林姑姑噎个够呛。
她暗讽静嘉娇气,静嘉却把她的话当成抱怨过去日子苦。
若让人知道她对按宫规行事心有不满,受罚都是小事儿,被那些绿眼儿狼听见一星半点捏住不放,脑袋都不定能牢靠挂脖子上。
见嘴上占不到便利,到底听尚服局的姑姑说过这是个玲珑的,怕静嘉再给她挖坑,她索性绷着脸不再开口,只拿钥匙将西配殿门打开。
“东配殿没收拾好,也缺些修缮功夫,西配殿是好的,安小主瞧瞧,若您觉得哪儿不合适,再跟奴婢说,奴婢叫人给您添。”
静嘉似笑非笑看了眼里头,东西配殿都是一间正殿邻着两座耳房三整间,正殿既寝殿,里头是万字炕,南北两面的条山炕中间做了隔屏,分开寝殿和外殿。
打眼望去,外殿除了用膳的圆桌,并着炕桌和八仙桌椅,连个案几都无,更不用说多宝阁和书桌那些。
至于里头寝殿内,床幔帐都是最普通的灰鼠色,应该是有年份了,略有些掉色。
好在哪儿呢?大概是门冲南窗冲西,下午太阳嘴儿一歪,嗯,好晒,只有冬天能好受些。
静嘉见林姑姑说着叫人给添,面上却是你说了我也没法子的模样,也不着急,拍了拍杜若死死攥起来的拳头,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她抿唇笑道:“若是姑姑方便,搬个案几过来,再给配一套书桌和美人肩吧。我打进宫起,就给老祖宗立了长生牌位,也要日日给老祖宗抄佛经,倒是不好在炕上,姑姑说呢?”
林姑姑闻言,面上的刻薄略收了收,感觉心窝子又是一阵憋闷,也不知到底是谁来为难谁的。
她接到上头吩咐,不管静嘉要什么都说不凑手,尤其是床幔帐还有被褥和桌椅这些,除了里头那些半新不旧的东西,她不会再给添任何东西。
可这安贵人一开口就往人七寸上捏你说气人不?
牵扯到太后,谁敢说不给?她是敢是叫长生牌位天天对着饭菜,还是敢让安贵人趴炕桌上抄佛经?活得不耐烦也不至于这个找死法儿。
“奴婢这就叫人给您送过来。”林姑姑压下心里的憋气,努力温和道。
随即她不再给静嘉说话的机会,指了指梁副掌事:“有关老祖宗的事儿,奴婢不敢耽误,宫人都在这儿了,叫梁谙达跟您说吧,宫门快下钥了,奴婢得紧着准备东西好给您送过来。”
说完她扭脸儿就走,跟后头有老虎追一样。
梁副掌事一直站在旁边,这会子才略带着笑恭谨开口:“安小主,贵人位份该当有两个一等宫女并两个粗使宫女,一个七品掌事并两个粗使苏拉,您身边有杜若姑娘占一个位子,剩下的您可以自个儿挑选。”
见静嘉眼神往站在台阶下的宫人们看,林副掌事想了想,虽然上峰交代了要为难,左右来的宫人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他很乐意偷偷卖个好儿。
就凭着安贵人这份聪明,只要短期内她不作死挺过这一阵儿,但凡有风往这吹,说不准就能飞起来。
他轻声道:“好是叫您知道,这些宫人里头,齐整些的都有过伺候主子的经验,您不必担心他们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