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跟半夏一起慢慢儿走着,垂着头仔细思量,等快到宁元阁时,她才顿了顿脚步。
“小主,怎么了?”半夏疑惑问道。
静嘉摇摇头:“没什么,进去吧。”
不过是刚想明白,又叫皇帝算计着挥舞了一番而已。
正和帝不会平白跟她说去皇陵的事儿,更不会白让她跟着,这会子就要叫她替太后卖命,好叫太后知道皇帝想让太后知道的信儿。
若德妃能晋位,容妃必定不会是贵妃。
只是立后不可能没有风声,可若是被封了皇贵妃,那就是皇帝没有立后的打算,乌希哈也马上要进宫,德妃如今就会算计,身为贵妃万一再有子嗣傍身更如虎添翼,容妃这六宫之主的念想等同西天取经。
皇帝必然不只为着吓唬太后,有所图谋是为了什么静嘉还不清明,她坐在软榻上忍不住叹气,她对外头的时局了解还是太少。
“回宫后叫刘福把皇上赏的银子都换成五十两的银票。”静嘉对着杜若吩咐,“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去给纳喇小大人传个话,叫他替我捎个信儿。”
杜若迟疑了下,不敢不听吩咐,只能答应下来,只是面色少不了担忧。
静嘉见她这样,笑着拍拍她胳膊:“放心,你家小主又不傻,只是咱们进宫这么久,外头好不容易处下的关系,总不能叫宫门给断了,我心里有数。”
杜若这才放心下来,想趁着夜色时候,叫小苏拉跑一趟腿,还没来得及安排,孙起行伺候着金贵主儿又来了。
“给万岁爷请安。”静嘉赶忙起身给皇帝请安。
皇帝脸色冷凝,拽着她将人揽在怀里,劈头盖脸刻薄话儿就下来了:“朕教你的东西都吃狗肚子里了吗?该哭的时候不哭,等成了嫔你也叫人这么欺负?”
静嘉诧异:“啊?我没叫人欺负呀,您说什么呢?”
“都叫人骂到炕沿儿上了,还没叫人欺负,出去了别说你是朕的人。”皇帝捏着她脸颊冷哼道。
“您是说敏嫔呀?那您不都说了么,您要抬举她阿玛,敏嫔、柔嫔和平嫔总归是在奴才头上的,犯不着为口舌争一时之快。”静嘉恰到好处露出失笑的样子安抚皇帝,“再说老祖宗都罚了,今儿个过去也不是为着说这事儿。”
皇帝并不问静嘉跟太后说了什么,捏着她脸蛋儿不松手,哼笑出声:“朕抬举谁你想清楚了再说,知道你笨,朕提醒提醒你,敏嫔这位子到头了。”
打皇帝进门开始,静嘉这时候才真愣了一下,哦,她倒是没有感动于皇帝为她出气,只是觉得高高在上仿若神祗的这位主子,莫名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动。
就好像……皇帝家的狗被别家狗咬了,这人非要脱下靴子光着脚撵,也要将跑出去二里地的别家狗给砸趴下才成,这都不是狗咬狗一嘴毛……这叫个什么事儿哟。
第49章我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呀……
直到坐在去皇陵的龙辇上,静嘉还有些欲言又止。
正和帝那天明摆着在气头上,静嘉再笨也知道不管是劝说还是安抚都是火上浇油,受着这份好意感恩戴德才是正解。
静嘉不想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谢过这份好意的,总之这会子被提留到龙辇上,静嘉总想离那张软塌远一些,若不是怕皇帝生气,她恨不能缩到角落里去才好。
可皇帝这招猫逗狗的兴致长性了些,许是天儿还冷,他总爱将人团在怀里,哪怕是看书的时候都不忘捏着她后脖颈儿摩挲,叫静嘉多少话都得在肚儿里转悠几圈再出口,不怕惹恼他,只怕惹得自己下不了榻。
瞅着皇帝阖着眸子闭目养神的功夫,静嘉才轻声开口:“万岁爷,二阿哥被老祖宗抱到了懿凤阁,若是为着奴才,敏嫔也算是受了教训,别耽误了您的大事儿才好。”
他们从温泉行宫出发的时候,汇泽院已经请了太医,敏嫔惊惧之下,都没能爬起床来送正和帝出行。
说这话的时候她仔细打量着皇帝,静嘉不信皇帝只是护短,只是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总要问个明白。
皇帝似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勾了勾唇:“谁跟你说不晋她的位会耽搁大事?”
“您不是说敏嫔的阿玛乃直津总督吗?”静嘉继续问。
三地海运其二都在别人手中,若想将直津税银捏在手里,索绰罗达山便少不得拉拢。
“动动脑子,仔细想想朕是如何跟你说的。”皇帝睁开眼敲了敲静嘉的脑门儿,“不管听谁说话,都不能只听表面,若你连这个都学不会,在宫里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静嘉捂着脑袋不说话,皇帝这下子用了点儿力气,她皮肤本就好留印子,不敢瞪回去,只能扭身下来软塌去泡茶,顺便静心,皇帝的话她听进心窝子里了。
皇帝在她受伤那晚说过,索绰罗达山乃是直津总督,而索绰罗家属正蓝旗,乃是福亲王门下的奴……嗯?福亲王是康太妃所出,那便是带着纳喇家血脉的阿哥。
皇帝只因口舌上的忌讳就要处置了敏嫔,是信不过索绰罗达山,更甚是信不过纳喇氏。
红泥炉子上的镀鎏金铜壶咕噜噜作响,静嘉手腕轻提,用开水仔细烫过紫砂壶和茶杯,用镊子挑出些许茶叶,放入温好的壶里,静待开水稍凉的功夫继续寻思。
兵权不管哪朝哪代都是重中之重,皇上曾在宁元阁说过暂时动不得关尔佳氏,马佳氏也守着边境不宜动手,只纳喇氏身份低一等,想百尺竿头过了界,必然会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