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四年,苗人连同定疆给西南边境下毒,导致死伤惨重,为了休养生息,朕刚下令免天下赋税一年,国库依然不丰,爱卿们忠心爱国,慷慨解囊,凑了八十万两银子,纷纷穿着旧衣上朝,里衣甚至都能见到补丁,朕感动极了。”皇帝声音低沉下来,可朝臣们心窝子更沉,几乎要沉到谷底。
大伙儿心里苦啊,百姓们捐二百万两银子那是因为各地都有富商,都知道国之不稳,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咬着牙举全国之力,才有那么多。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跟富商争抢着出银子,真当权势和体面不需要银子维持吗?
至于正和四年的事儿,啊呸!若不是石太傅带头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他们会出吗?
有这银子多给家中后辈铺铺路不好吗?反正皇帝手腕强硬,关尔佳氏银子也不少,还有些人知道中毒一事的蹊跷,根本不担心定疆打进来。
都怕皇帝哭穷,更怕没完没了的捐银子,这才愤愤想法子叫万岁爷知道他们没银子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他们兢兢业业从地下抠银子容易吗?家里女眷动辄出一趟府,办个酒宴流水般的银子都花出去呢,他们哪儿有那么多银子给关尔佳氏抬轿子啊!
可谁想到,贵妃这一场活动,后妃们猪油蒙了心,竟然一掷千金,暴露了各家的银钱情形,好些胆儿不够大的已经开始苍白着脸打哆嗦了。
这这这,这不算欺君吧?
“如今看来,各位爱卿勒紧了裤腰带过苦日子,定是将家中银钱都给后宫妃嫔了是吧?”皇帝颇为感动道,“既然各位爱卿如此疼爱家中女儿,更甚过我大清的千秋基业,也胜过无数黎民百姓,且不说你们有没有脸被称为父母官,只说你们这父爱如山,怎么后妃们想要花银子买个体面,都惹来你们诸如大逆不道之言呢?”
“万岁爷……臣等,臣等不是这个意思,是贵妃……”
“嘭!”得一声,皇帝踢翻了龙案,桌子噼里啪啦掉到台阶前,差点砸到大臣们的身上,吓得众人都是一个哆嗦。
皇帝面色铁青,拿着折子一步一步走下来,直直将折子劈到刚才说话的齐大人身上。
“朕给你们脸面不愿意将话说绝了,你们就掩耳盗铃,当朕是傻子是吗?”皇帝先前说话都是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这会子暴怒就显得格外雷霆万钧,连马佳老大人都皱着眉,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直觉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只怕今天是不能善了。
怕是各家都要损失一些人手,可越是这样,因为这事儿是贵妃挑起来的,德恒越是坚定了要贵妃死的决心。
本来他还有些舍不得叫大外孙受苦,这会子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神慢慢坚定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左右……那个孩子已经废了,身为马佳氏的血脉,这是他的命!
打定了主意,德恒便不再试图挣扎,只垂着眸子等皇帝继续发作。
“一场节庆逗趣儿,后宫都能拿出三百万两来,你们可别说这些银子不是你们给的!宫人们的打赏又是从哪儿来的?啊!”皇帝猛地一脚踹到捏着折子哆嗦的齐大人身上。
“跟朕哭穷!拿捏着为国效力的银子逼迫于朕!那么多银子给后妃所为何事?朕养不起后妃?后宫兴风作浪不是你们的授意真当朕不敢废了你们!朕给你们尊荣就是叫你们天天盯着朕的后宫的?!”皇帝一句话一脚踹出去,没一会儿地上都趴了一片,好些人哪怕疼得脸色煞白也不敢动弹,这可是动辄满门都保不住的关键时刻。
“你号称两袖清风,哲嫔的三十万两银子哪儿来的?”皇帝一脚将常御史踹出去。
“你还跟国库借了银子,平妃扔进去五十万两银子,伊尔根家都敢拿国库的银子替平妃铺路,那西北的军饷呢!”皇帝一脚将伊尔根家的户部右侍郎踹出去。
一个个都叫皇帝训斥的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个情形。
甚至还有人恍惚着想,今天不是大家来逼皇上废贵妃,曲线救国让督察院也不敢跟百官对上的吗?怎么扭脸儿自己就要万劫不复了?
等大朝结束,被革去顶戴花翎送交督察院的官员直达十数个,没几天功夫抄家问斩的都已经一个巴掌数不过来了。
老百姓们听说是贵妃在园子里体贴奴才,叫宫里人热闹热闹,机缘巧合抓出许多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来,还有些是平日里百姓们说都不敢说的展扬人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吃过亏只能往肚儿里咽。
得知抄家竟然抄出了上千万的银子,听说万岁爷有意效仿贵妃,也叫老百姓们日子更好过,一个个都开始夸贵妃。
等那些人被抄家问斩的时候,臭鸡蛋烂白菜叶子都拿来最后一回伺候伺候这些贵人们,热闹的跟过节似的。
这是后话,且说皇帝如此一发作,好几个出了重金的后妃都忐忑不安,甚至家里不那么清明的,像是哲嫔,自个儿把自个儿吓病了,爬都爬不起来。
平妃更是吓得寝食难安,好些天都不敢出门儿,想起来就要抱着二公主哭,只能将希望放在二公主身上。
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儿,好歹她给皇家生育了子嗣,应该不会被问罪的。
有人惶惶不安,就有人兴高采烈,皇帝砸下去的那折子并未写后宫妃嫔们各自出了多少,实际上也没有是个官儿就能给女儿那么多银子,这三百万银两里……有两百万出自祯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