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倒是有些担忧:“就怕是中秋前要生,这到时候在园子里坐月子……”
话没说完静嘉也明白,自然是不能叫皇嗣跟着受凉气的,若是柔妃在园子里坐月子,孩子定然是生出来就要给人抱走,不像在宫里,还能自个儿养上一个月。
“姐姐话都说到这儿,妹妹也就不绕弯子了。”殿内只有蓉娟和半夏在,静嘉也不怕叫外人听见,“姐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若这胎是公主姐姐自然能自个儿养着,可若是阿哥……”
柔妃眼神闪了闪,随即唇角带上点子苦涩:“妹妹是替贵妃说话?”
静嘉垂下眸子喝茶:“老祖宗上午特意叫我过去坐了会儿,贵妃宫里空虚,如今宫务繁杂,不与咱们争宠,自然是要多考量些。”
“既然宫务繁杂,若孩子到了贵妃那儿,贵妃娘娘可有时间照料?”柔妃仔细盯着静嘉的表情道。
静嘉闻言笑了出来,坦然看着柔妃:“左不过就是仔细挑几个靠得住的奶嬷嬷的事儿,即便贵妃不忙,也不可能亲自照料孩子,祖宗规矩在那儿呢。”
柔妃心下微动:“我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内务府该是准备好奶-口的,蓉娟去看过,都是清白人家,难不成贵妃还有别的安排?”
静嘉看着柔妃轻声道:“若是万岁爷允准贵妃抱养了小阿哥,贵妃心思细,肯定是要多安排几个奶嬷嬷的。”
柔妃发现静嘉目光里的打量,蓦地笑了出来:“妹妹还说不绕弯子,这话也是云山雾罩的不肯直白了说,我想知道,妹妹帮着我是为了贵妃,还是为了自己?”
“当然是为了自己。”静嘉毫不犹豫道,“即便是替贵妃办差,也是为了自己,我还以为姐姐该清楚的。”
柔妃不以为然:“可若妹妹想更进一步,老早晚要清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护住自己。”
前者与贵妃是虚与委蛇,后者才是真的认贵妃为主,两字之差天差地别。
静嘉恰到好处楞了一下,沉默一会儿才点头:“姐姐说的是,我还是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柔妃笑着拍了拍静嘉的手:“那我跟妹妹可说的就多了,即便贵妃挑了别的奶嬷嬷,先前照顾孩子的总不能全都换了,若小阿哥出事儿,谁都担待不起。”
“姐姐说的是,该跟贵妃娘娘说的话,我自然会更妥帖些。”静嘉意有所指给柔妃一个定心丸,“只是姐姐孕中有人护着还不小心沾了脏东西,又有造孽的闹鬼,也不知道这些事儿还会不会发生。”
柔妃这才明白静嘉想知道什么,她垂眸遮住自己眼神里的野望,声音略有几分发飘:“那谁知道呢,后宫一直都不缺心狠的,我也是想起来就愁得睡不着觉。”
静嘉心下凛了凛,柔妃向来看着柔弱,没想到她狠起来也叫人心底发寒,柔妃指着她跟贵妃进言别全换了奶嬷嬷,意味着内务府准备的奶-口全是林家安排好的。
她拿红花当归和闹鬼说事儿,就是为了试探柔妃是否会拿孩子做筏子,如今听起来,柔妃竟然是不反对用孩子的康健换自个儿往上爬。
她前头对柔妃所有的好感瞬间清空,对静嘉来说,她和弟弟受了那么多年的无妄之灾,她可以百般算计,孩子却是她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的底限。
所以静嘉从来没想放过德妃,却没准备叫贵妃去死,如今看来,柔妃也并非是个能携手到最后的。
“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心狠?”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柔妃见静嘉沉默,便明白她在想什么,苦笑多了几分真切,“妹妹没怀过孩子,不清楚十月怀胎是个什么滋味儿,若是有的选择,我绝不会叫孩子受哪怕一丁点罪。”
静嘉不吭声,垂着眸子似是认真听柔妃说话。
“你知道自打我怀了身孕到现在,躲过多少次算计了吗?”柔妃眼神有些恍惚,“数不清楚了,我宫里进慎刑司的奴才都不下一手之数,蓉娟和陈嬷嬷这大半年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此生下来的孩子,甭管是公主还是阿哥,那都是我的命,谁敢害牠,我就敢叫谁偿命!”
静嘉这才抬起头看这柔妃,她感觉得出,柔妃说的是真话。
“为了保住孩子,我也不怕告诉你,红花和当归是我自个儿准备的,所以我才能好好发愁是不是能中秋后生产的事儿。”随即柔妃眼眶子红了,“同样,为了叫他能长大,即便是往我自个儿心窝子里扎刀子,我也能狠心叫他暂时受点罪。”
静嘉意有所指:“我明白姐姐的心思,只是但凡算计,总有万一,姐姐可有应对之策?”
柔妃红着眼眶柔柔笑了出来:“这才是我想跟妹妹说的,有老祖宗护着,贵妃即便被拉下来也能爬上去,她也不图叫这宫里只有关尔佳的子嗣,别人却未必,妹妹说呢?”
静嘉思忖了会儿才道:“姐姐是打算先对付德妃?”
“不,若是德妃这般好对付,也不会不能生却还稳坐妃位,连大阿哥都给养废了。”柔妃摇摇头,“我狠得下心,端看妹妹是不是对自己狠得下心了。”
静嘉突然笑出来:“姐姐这可算是问对人了,妹妹没别的优点,能活到现在,全凭对自个儿够狠。”
柔妃也跟着笑了出来,聪明人不用多说,在蓉娟和半夏听得稀里糊涂的功夫里,两个人愉快的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