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走近沈衡三:“你好好回忆,今天拿了唐先生的材料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不会不见的。”
沈衡三拼命回想,她在复印时见过陈律,见过王律,还帮王律碎了小半箱材料,她尖叫起来:“啊!”
陆铖不明所以,看着她又跑了开去。
沈衡三跑到复印室,打开碎纸机,碎纸箱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纸碎,应该是在下班前被清洁阿姨清理过了。她捧着碎纸箱发呆,陆铖、沈江和许静都走了过来,看她的动作。默然。
“我可能不小心把那份材料混在王律让我碎的材料里面,一起给碎了。”沈衡三看着陆铖,欲哭无泪,“陆律,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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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开着车,沈衡三坐在副驾驶,忍受着许静一路的批评。
半小时前,沈衡三说出材料可能被碎掉了,气氛一度僵凝。陆铖面色沉重,但还是开口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四个人,两个饭局,就这么不欢而散。
许静握着方向盘,简直咬牙切齿:“在工作上毫无建树就算了,你总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现在我该怎么跟陆铖解释,陆铖又怎么跟他的当事人解释?”
沈衡三想起陆铖在她上班第一天说的那句话“培养对材料的保管意识,这是做律师的第一步”,没想到,她的律师生涯就这么倒在了第一步:“下星期我还能回去上班吗?我是不是被陆律开除了?”
许静瞪她一眼:“给人家惹麻烦了你就想跑,想得倒是轻松。年纪不小了,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该怎么解决?去垃圾场找回那些碎纸,一张张拼起来吗?”沈衡三想到刚才陆铖的脸色,他一定对她极度失望,不,是绝望。
“我说你也是,怎么能把老板交待的工作和同事交待的工作放在一起处理呢?你分不清什么叫轻重缓急吗,你分不清什么叫忙中有错吗?”
沈衡三恹恹:“听说,一边复印,一边碎纸,两台机一起工作,这叫做效率。”王天成说的。
“你一边吃饭,一边洗澡,算不算效率?”
沈衡三用外套蒙着自己的脸:“别说了,我就是一个白痴,我就是一个废物。”
许静什么表情,沈衡三再看不见,她握紧手机,想着要不要给陆铖发一个信息,但是,道歉有用吗?想必没用。她想,陆铖没当着父母的面骂她,已经算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律师这一行,她算是玩儿完了。在陆铖心里的印象分,也算是彻底归零了,不,是变负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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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站在阳台,戴着耳机听歌。歌儿还是那些歌儿,往日觉得好听,现在却觉得是噪音。
心里越想越气。算上幼儿园的几年,她好歹也是受过20年教育的人,无论如何紧张忙乱,总不至于把重要的材料放到碎纸机碎了啊?她是白痴吗!
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想,会不会是陆铖在诅咒自己?
她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赔钱吗?如果这件事导致唐家俊要分出去一千多万的财产,她从哪里找一千多万赔?她蒙着脸,心里只有两个字,完蛋。
许静已经进了浴室洗澡,她看了看客厅的时间,快九点半了。本来,今晚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夜晚,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她在脑海里回想,虽然她对那三页财产分割协议的去向毫无印象,但她也似乎并没有把它们放进碎纸机,碎纸机呲呲呲一点一点地碎纸,她总该有点印象的。何况,如果她真的放进碎纸机了,为什么还能留下复印件?如果说,它是留下复印件后再被碎掉的,那她为什么会单独把那三张纸抽出来,特别混在王天成的材料里,一起放进碎纸机呢?
她想起陆铖那时候敲复印室的门催她,她一紧张,一转身,会不会刚好那几页材料被自己扫在地上了?
沈衡三越想越觉得那份材料仍然有可能在复印室里,她跑去敲浴室的门:“妈,妈!”
许静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什么?”
“我下去散散步,等会上来。”
“都几点了还散步。”
“我今晚吃太饱了。”沈衡三回房背了包,又抓起手机,“妈,我带了手机,有事打我电话!”
她乘着电梯下到一楼,本来想往地铁站的方向走,想了想,在路边拦了一台小蓝出租车,决定回所再找一次。她不喜欢做律师,但她不能成为陆铖或者任何人的负累。
她叹气,真没想到,今天搞了通行证,不是为了方便加班,是为了弥补错误,而且错误还来得这么快。呸呸呸,早知道就不搞通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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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回到办公室已经10点多。幽暗的走廊里,只有远处大厦的灯光远远折射过来,带来一点点光,气氛有点瘆人。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办公区走过去,突然停住脚步,她看到陆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远远地看过去,陆铖在他办公室的桌面上,逐份地打开一份文件,翻找,放在一边,再打开另一份,再翻找。
沈衡三不知道如何解释此刻的心情。她轻轻走过去,平底鞋踩在地板上,悄然无声。她敲了敲玻璃门:“陆律。”
陆铖抬头,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表情愕然:“你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