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老爷子仍然挂念着这个外孙女,甚至先前进医院时,人还清醒,就在病床上想改遗嘱,她不得不急。
他们这四个孩子并不是季清风当年留下的全部,只是其他的人太不争气,这些年逐渐被排除在外,连回到主家住的资格都没有——
当年季清风最喜欢的孩子正是薄菀的生母,可惜对方做尽了让他失望的事,前两年因为疯病走了。
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觉得来这肉碟里分食的人少了,谁知紧跟着,老爷子压在薄菀身上的资源,比他们当年每个人都多!
季棠合哪能忍一个小辈骑到自己的头上,甚至要来分该属于她的遗产,他们这些流着季家血的人,从祖上根子就坏了,再怎么装良人,也学不来那份大度,只要有机会,在座的每一个,都恨不能先将其他对手除之而后快,只剩自己一人独占老爷子的财产。
她今天有些太着急了,忘了自己的话犯了老头忌讳,果不其然,本来还将他们几人的斗嘴当耳边风的人,忽而掀起眼皮,眼中仍是精光闪烁,精神头看起来和前段时间相比没什么区别,足够让外界那些传他身体不好的谣言不攻自破。
“什么客人呐?”老爷子中气很足,声音很大,听着就有指责的意味,“老四。”
“我……老公的朋友,说是想来这边玩玩,我就顺手带过来了,爸,她刚好跟阿菀是朋友,所以就跟她胡闹了一场,您别听外边的风言风语,其实是一场小误会。”
季清风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没有再说什么话,却让模样姣好的女人有些坐不住,膝盖都有些颤抖,咬着下唇,着急地想找话为自己辩解。
“四妹,”季风起的夫人柔声细语地冲她笑了下,看了眼公公的神情,试着出声道:“交朋友可要小心些,总闹出这样的误会来,也伤了家人之间的感情啊。”
季棠合变了脸色,方才被季兴承一番话差点将军的怒意,尽数倾泄而去:
“我们季家人聊天——”
“有你什么事儿?”
季风起眉头一皱,准备开口叱责她,抬手将妻子护到身后,只是没等这一场闹剧接上,外头已经有了动静,老爷子若有所闻,朝外面看一眼。
身边照顾他起居的保姆默默把椅子边的龙头拐杖递到他手里,他摆摆手,轻扶着椅子站起来,声音清亮地开口。
“行了。”
“多大的人了,凑一块儿还跟斗鸡似的,吵个没完,哪天要是指望你们来给我养老,我这耳朵怕是不能要了。”
他这话起了喝止的作用,厅堂霎时一静。
许多小辈们摸不清他的脾气,最怕的就是季家摆出这种家庭会议的架势,即便长辈父母耳提面命,让他们多去老爷子跟前刷好感,可惜没几个小辈能在季清风突然响亮的声音里稳住心跳。
话说得难听些的,溜之前还要暗自嘀咕“爷爷那嗓门,比鬼屋里的动静都吓人,我才不在那儿碍他的眼呢,何况他又不喜欢我。”
“外公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为谁这么大动肝火啊?”人还没进来,声音里的笑与甜已经传入,一道身影跨入厅堂,好似让这老宅里的灯光又被调亮一个度。
薄菀笑容满面地出现,左手还端着杯败火的凉茶,径直往老者的方向走去,“正好,厨房刚做了一杯清火的茶,让我抢来了,快跑两步送过来,想着您早些喝了,早点忘记糟心事儿,今晚睡个好觉。”
茶确实不是她沏的。
她也确实不必做这些屋里佣人们做的事情,但她话说的敞亮,让人自然听进心里去了,何况败火茶里头不放茶叶,也不影响老人的睡眠。
瞧见她,季清风本来没什么情绪,如今眉眼皱纹里就都带了笑意,上下打量她,又道:“瘦了。”
“哪里瘦了?”薄菀哭笑不得,“我这段时间待在剧组,成天光吃不动,胖了才对。”
说完,她适时地停下,想起来在座还有诸多长辈们,便停了话题,礼貌地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叫人的时候十分伶俐,甚至不忘把自己带的礼物送上来。
季棠合本来看不上她买的东西,但见那包是自己在国都没约上的新款,摸了摸质感,神态淡淡地说了句:
“还算不错。”
仿佛没看到她神情的变化,薄菀仍然笑得热情,“小姨喜欢这一类吗?恰好今天有个朋友跟我一块儿回来,也给各位长辈带了份薄礼,您再看看?”
佣人们把她买的东西都送进大厅。
薄菀买的东西不算少,偏还能样样都送到人的心坎里,不光大舅、二舅、小姨几位血缘亲近的有,就连大舅妈和表哥都收了一份,不论是她、还是她用喻夏的名义送出去的,都让人觉得心里妥帖。
“阿菀交的朋友果然也跟你一样懂事。”
大舅妈笑着夸她一句。
倒是老头子没想到她在送自己的贺生礼物之前,居然还破费这么一遭,有些不甚赞同地说一句:“下次人回来就行。”
他说:“槿城就在蒙城旁边,平时不见你多回来看我,买这些个有什么用?”
其他儿女不曾听过的话,如今都让薄菀接着了,她笑着道歉,亲自扶着老爷子往外走,自她一回来,伺候季清风的人都被抢了工作,偏老爷子心中得用,面上还要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