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王夫人觉得自降身价前来,顺承郡王夫人竟只顾着安置兰馨,把她晾在一边。害她丢脸的坐在偏座,而儿媳却上了主桌,这岂不是让人笑话?可是,就算受了这般的怠慢,硕王夫人也不能由着性子袖手而去,她来是为了和各家夫人多聊聊,说说皓祯的好处。
当初,皓祯捉放白狐的美谈,不就是由她的口,渲染到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吗?兰馨为何对皓祯死心塌地?皇上为什么会把格格嫁给皓祯?与这传言密不可分。硕王夫人深信,她能让皓祯成一次英雄,就能成第二次。
也许,她该旁敲侧击的说兰馨格格不敬长辈的话,接着细细叙述兰馨怎么虐待她可怜的女儿吟霜的。最后,红着眼哭诉儿子和吟霜的感情,和兰馨格格的毒辣。如此传开了去,就是皇后也不敢再为了兰馨,明着打压皓祯了吧?
是的,这些话会有用的?在座的都是女人,更有那么多豆蔻女儿,她们正是向往情爱之时,她们会羡慕皓祯和吟霜的感情,进而帮着她们。晴格格不就是这样吗?况且,人都会同情弱者。她的女儿吟霜,多么的楚楚可怜,除了兰馨那恶毒的女人,有谁忍心让她受苦?
硕王夫人打定主意,可惜,左等右等无人与她交谈。最后,只能与无人搭理的福伦夫人围坐一桌。硕王夫人如何不恼?她以为是此间主人暗中下套,想让自己难堪。故而,听得顺承郡王夫人说话,下意识的开口反驳。
顺承郡王夫人轻轻瞥了硕王夫人一眼,没与其争辩,转首冲天佑微笑道:&ldo;这些糕点是鹰贝勒特意送来的。&rdo;
&ldo;哦?鹰贝勒真是有心了。瑞珍公主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rdo;和亲王夫人吴扎库氏打趣道。
场中也只有吴扎库氏敢这么说。她与天佑并没多少交情,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她是弘昼的嫡妻,是天佑的嫂子。今日她陪同天佑来顺承郡王府,亦是太后的吩咐。
太后私下曾告诉她自己的忧心,认为天佑为人太冷淡,怕凉了额驸的心。自从太后听说京中权贵争相宴客,尽数请了依尔根觉罗?鹰之后,就策划着让两人见见面,并要吴扎库氏从旁撮合撮合。吴扎库氏作为儿媳,自然不敢推却,方有了此刻劝说的一幕。
众家千金瞧着瑞珍公主毫不扭捏的品尝糕点,心头是又慕又妒。今日在场之人,无不是侯门大家的格格,她们生而就有选秀的身份,家中长辈哪个不宠着疼着?但她们也明白,有得便有失,十多年的风顺日子,是要用一辈子的姻缘来换取的。选龄一至,她们就身不由己,阿玛玛法是没指望的,在他们眼中女儿一人的幸福,远远比不上家族的前程。
其后,运气好些,得贵人相助的,便指给知道些底细的男人。反之,入宫为常在、为答应,战战兢兢伺候与父母年龄相若的皇上。对,她们之中未必没有野心的,可她们更了解后宫的残酷。就算一时得了圣宠,还得防着别人的算计。此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上今日能宠你,明日也同样能把你弃之如敝屣。
无况,即便嫁与如意郎君,对方哪个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丫头?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嫁过去能舒心吗?而皇上,那更是左拥右抱佳丽三千,作为一个小小的美人,何时有出头之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深情她们不敢想。世上男儿,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平民百姓亦是无钱无势,才只能守着糟糠妻。便是天之娇女,她们也不曾羡慕过。好比皇上最宠的格格固伦和敬公主,一出生享尽荣华,却也逃不过抚蒙远嫁的命运。那蒙古额驸就算敬着公主,怕着公主,身边也未必没有一两个知心人。若非如此,和敬公主还未有嫡子,如何便有了庶女呢?
然而,眼前的瑞珍公主,竟由一介汉女爬上了固伦公主之位,并得如此情深意重的额驸倾心,怎叫人不妒恨?依尔根觉罗?鹰才方过弱冠之龄,武艺超群人又有胆识,长得也是英俊潇洒,再挑剔的亦难找茬儿。
最重要的是,他对瑞珍公主一心一意啊!听多隆等知情的人说,瑞珍公主当年救过依尔根觉罗?鹰,因此他便对瑞珍公主感恩至今。听说对方成了公主,立刻进宫打擂台,拒绝皇上的赏赐以求婚旨,这般重情义的男子,可不多见呐!
有些个吃不到葡萄的,只怕要说葡萄酸。认为依尔根觉罗?鹰求婚,不过是因为瑞珍公主如今的地位。但依尔根觉罗?鹰并非无才,从他赢得擂台霸主到至今的作为,皆能看出他的不凡。这样的人物,有必要靠裙带关系上位吗?
反倒是瑞珍公主,无论她在宫内如何受皇上、太后的宠爱,她的身份若要出嫁,仍是高不成低不就。八旗的世家子弟就是想娶,他们的父辈也是不允的。但固伦公主的地位摆在那,若是把她指给小家小户,朝廷的脸面何存?这么一来,瑞珍公主岂非又是和亲的命?
再说,瑞珍公主受宠不假,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看看前朝,有多少得宠的公主、郡主出关,谁人有个好结果?依尔根觉罗?鹰求亲,可不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更甚者,依尔根觉罗?鹰接了公差远离京师,亦不忘瑞珍公主,几次赠礼来京,如何不使深闺中的格格叹慕,赞一声情重?
实则,依尔根觉罗?鹰受托赈灾,却在途中送礼与瑞珍公主,可谓借公济私。然而,在座的怀春少女,愣是没有一个在意。在她们想来,觅得有情郎才是后半生的大事。她们不知的是,若此番行事的换了一人,早被众臣弹劾,不严惩也该罚年俸了。可依尔根觉罗?鹰念着私情不假,但更没耽误正事啊?何况,他回京后赢得了不少八旗权臣的感激,御史自有后顾之忧。
言官们回想以往与依尔根觉罗?鹰的对持交锋,哪曾讨到好?更不用提,他还有瑞珍公主这般的后盾了。因此,见皇上未提起,干脆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格格们虽不明其中三味,但对依尔根觉罗?鹰对瑞珍公主的情意,是羡慕不已。这般如此,众千金是越想越不甘。论出生、才情、品貌,她们哪个不比瑞珍公主强?可小小的汉女一朝鱼跃龙门成了公主,得宠于太后、皇上,又有了这么个贴心的额驸。难道,这就是命?
若说在座的格格们只是心酸,那与天佑同桌的兰馨、晴儿简直是锥心之痛,整颗心都仿佛被蚁虫所啃食。
额驸,额驸!这两个字,曾是她们在冰冷的宫廷中希冀的期望,而今却亦是推她们下地狱的噩耗。晴儿、兰馨呆呆的看着满桌的点心,心底是一阵阵抽痛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与依尔根觉罗?鹰相较,如此的天差地别?而同样是皇家的格格天佑,却能如此幸运?
&ldo;这糕点不错,嫂子不妨也尝尝。&rdo;天佑用了块金丝糕,擦拭双手,接过丫鬟递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道。
&ldo;你还真舍得!&rdo;吴扎库氏嗔怪道:&ldo;这可是额驸特意给你备下的。&rdo;
天佑并未接吴扎库氏的话,但笑不语。
这孩子,也是个滑不溜手的主。吴扎库氏瞅了天佑一眼,暗暗叹气。对于太后的吩咐,还真不知往哪里着手才好,她要用什么借口,让依尔根觉罗?鹰见天佑呢?一时想不到法子,吴扎库氏只得没事找事的说些闲闻,就怕冷了场,天佑觉得无趣摆驾回宫。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稍息亦不再拘束,顺承郡王夫人因依尔根觉罗?鹰的关系,对瑞珍公主颇有些好感,怕她常住宫中和众家夫人格格们没有话题,便亲自打开话匣子,聊了些时下的趣闻。
旁听片刻,吴扎库氏计上心来,笑道:&ldo;瑞珍公主难得出宫,何必再听我们这些婆子的老生常谈?既然,郡王夫人说请了个好戏班子,不如早些去观台,由公主点出喜欢的戏吧。&rdo;
不待吴扎库氏递眼色,顺承郡王夫人已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道:&ldo;和亲王夫人说的是。公主陪我等说话,确实无趣了些。那么诸位,我们往观台边看戏边谈吧?&rdo;
众家女眷见主人已起身,亦赶忙下座,烘云托月般的伴着瑞珍公主出了二门。
却说命妇、福晋们带着女儿、小儿往前院而行,其中竟有一人紧拽着另一女子的手,与他人背道而驰,悄悄步向偏僻的回廊。
&ldo;你是白家姐姐吧?&rdo;紫薇盯着白吟霜,悄声试探道。
白吟霜当年往夏家作客,已经十四岁了。虽说女大十八变,但眉目之间仍保留着几分豆蔻年华时的模样。方才硕王夫人对福伦夫人介绍儿媳,不提儿子的正妻,反倒一而再的说着爱子的妾侍。紫薇因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身份,却得硕王夫人另眼相看,不由得在意几分。
其后,听得坐于硕王夫人身侧的女子姓白,名叫吟霜时,紫薇心头微微一震。紫薇静静的听着硕王夫人的唠叨,听着她说吟霜是怎么孝顺白胜龄的,说着吟霜是如何委曲求全养活父亲的,说吟霜是怎样懂事乖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