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太守在朝中为官多年,能够做到太守之职也并不是普通人。当今朝堂上党政剧烈,动辄互相倾轧,他也算是无形的刀光剑影中杀出来的人。恰好派系之中对于法殿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是支持废弃两座法殿,让令主彻底失去对朝政影响力的那一拨人。
太守在这其中自认为还算是保守的,只要法殿不插手俗尘事务,高高供着倒也未尝不可。
至于仙门总有动荡纷争,到那时应该谁来出头消弭祸患,太守也认为并不是非法殿不可,孟家就也不错。
薛开潮每年出行,从法殿到长安还算兴师动众,在普通人眼里存在感十足,只是自从上位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未免令人觉得高高在上却毫无用处,比之泥塑木雕的神像也没有好多少。更不要说李家那位令主在口口相传之中几乎就是死人一个。
既然是无用之物,无用之人,就算曾经有过作用,现在也该抛开了。所谓用人,就不该有限制。
正因如此,见到法使后太守并不怎么热情。这倒也无所谓,三人不用他招待,住也是住在联络所的,到此处来见太守是因为他毕竟是此地长官,而且事关普通人,就不得不与朝廷打交道了。
但这微妙的冷淡与不敬还是令人心生疑惑。幽雨不动声色,将一路所见的情况讲述一番,随后又对太守道:“此事如今牵连地域越来越多,仙门必当团结起来共同抵御,法殿得到消息后已经下令周边门派世家派人联合清理,想来不用多久就可以肃清,太守只要撑过十天半个月,情形应该就会好转了。”
这倒是真话,太守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心中自有思量,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想,虽然说是法殿召集人手,但谁知道在其中出力最多的到底是不是法殿?现在仙门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就听法殿的话?
别人不提,就说清净宗吧,说起来和薛家渊源深远,但也不见得言听计从,反而恨不得彻底切割,只是没有这个胆子,所以明面上仍然听从调遣而已,但也不愿意多管闲事,是一步多的路也不敢走的。
他已经信任孟家,于是对法殿自然敷衍了事,送走三位法使之后,转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幽雨却没有忘,沉着脸带着幽夜和舒君一起到了联络所。
在联络所的人几乎都是筑基的,虽然修为未必高深,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更是专精传送讯息的好手,只有仆从才是当地买来尘缘淡薄的可怜人,在这里是很安全的。
三人风尘仆仆,先洗了个澡,这才聚在一起吃饭。
幽夜虽然平常脾气大,但是也是行走江湖的人,不是不知道朝廷官员的嘴脸,心中有气,但也没有很吃惊。舒君是头一次见到太守这么大的官,不过他从前是鬼戏伎人,下九流里漂泊打滚,对这份冷待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吃惊于太守的大胆。
幽雨脸色不大好看,但也静静的吃了两筷子清炒时蔬。她其实已经辟谷,吃不吃的也无所谓,但幽夜和舒君都要吃饭,自己也就意思意思陪着吃一点。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幽雨缓缓道:“看来此地也不能久留了。”
确实,太守的态度如果还不能说明这里的危险性,那么这里和扶林山,还有孟家的堂庭山的距离就说明了问题。鬼宗几乎都被孟家掌握在手,扶林山下几百里的地界,怎么可能没有他们家的人?
太守毕竟在朝中为官,和他们的考虑不同。别人不知道,可是幽雨是很清楚的,孟家人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出动人手踩点,随后实施刺杀。在这里的如果是别人或许孟家也不会太快动手,但幽雨和他们家有仇,一定是他们暗杀名单上的人。跟她在一起的这两个也未必逃得脱。
在鬼宗又损失了两个青年翘楚,孟家想必也是窝火得很,这一回再来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见两个小的都不说话,幽雨放下酒杯:“算了,吃完这顿饭我们就走吧。我看太守也实在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说完叹气。其实现在天下为官的,还能有几个是可信的,她们出来向来不愿意暴露身份,更不想和官府多打交道,不是没有道理的。
幽夜怏怏戳着碗中米粒:“我们走了,联络所的人会不会有麻烦?”
幽雨凝神静思,想了想,到底觉得不管他们也不好,于是说道:“走的时候告诉他们,让他们也迅速转移吧。”
虽然距离扶林山最近的只有这么一个联络所,但是继续往外走,不用多远就能走到法殿势力范围之内。法殿现在和孟家是注定必有一战,而且眼看着就要爆发,何必让这些人填坑呢?能走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横竖他们在这里,也不需要太多人帮忙。
幽夜点头。
吃过这顿饭,三人一起离开联络所,悄悄出城。
转移的目的地还是幽雨想起来的,曾经法殿极盛之时,在天下各处都建立过别殿,以供令主到来时下榻,好处理事务。虽然现在差不多都荒废了,几乎不再用了,但这种地方自有法阵保护,暂住还是无碍的。
考虑到两个小的要吃饭,路上幽雨就带着他们买了炊具,米面油,腊肉鸡蛋和一点菜蔬。
菜蔬放不了多久,买了即刻吃了就好,反正他们也不会藏在别殿不出来,倒也不必囤积太多物资。
到了别殿,幽夜打开法阵,三人翻墙进入里面,却发现一只青麒麟站在缝隙里长满青草的汉白玉地面上,仰头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