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贵人呐?”何子柔怎么想都想不出能有什么贵人会来南苑,还需要宫中特地传话。皇帝是肯定不可能来的,总不能是哪位长公主吧?不过她们也没这排面啊?
不仅何子柔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就是马嫔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得日上三竿,两人领着一群公主,由引导官引着到了路边接驾,看着南苑沉重的大门“吱——呀——”地打开后,举着直柄黄伞、曲柄黄伞以及团扇等太监鱼贯而入,其后则是捧拂尘、香盒、水瓶、金唾壶之类的宫人,另有鼓吹一路吹起雅乐而入。
这阵仗作为宫中老人的马嫔和何子柔都是见过的,乃是皇后仪仗。
“皇上立新后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冒出这句话来。
谁知仪仗后的辇车却非皇后凤辇,而是翟辇,就又叫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敬则则端坐在翟车里,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何子柔,她叫停了车驾,由宫人扶着手从车上走了下去。
何子柔在看到敬则则下车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否则怎么可能看到敬昭仪从车上走下来。
马嫔也是同样的动作。
揉完眼睛,何子柔再次睁开眼,那人的脸却依旧是那张绝艳天下的颜色。
“昭仪,是你么?”何子柔不敢置信地低声问了句。
她看着敬则则优雅从容地朝自己走过来,霜色叠纱宫裙簇拥着她,好似雪山尖上的一抹瑰丽日色,云翻雾滚缭绕在她身边,想将她这样的美人同凡俗彻底隔绝开来。
几年不见,她和马嫔都渐老了,细纹已经爬上了眼尾,然眼前人却好似从冰山雪谷里走出来的,岁月于她而言是冻结的,她的脸一如从前那般白皙、光洁,甚至莹润更胜往昔。
何子柔的眼眶立时就湿润了,再次问了句,“是你么,昭仪?”
敬则则笑着点了点头,离得何子柔近了,她也没按捺住脚步,加快了两步走上前,“子柔。马嫔。”
“真的是你啊,怎么会,怎么会?”何子柔到现在都觉得是在做梦。
在何子柔的寝宫里坐定,饮上茶时,敬则则方才晓得,这偌大的南苑如今住的不过她和马嫔两个宫妃而已,其余的公主也住在这儿。六公主和七公主太小,还没上学,其他的公主这个时候都正跟着先生在念书。
“怎么就只剩下你们俩了?”敬则则才是更惊讶的人。景和帝的嫔妃在历代皇帝里虽然不算多,但也不太少。
何子柔看了眼马嫔,这才开口道:“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我和马姐姐了。还是先别说这些了,昭仪你是怎么,怎么……”何子柔想说死而复生来着。
说自己不想回宫,那当然不行,那是往皇帝脸上打耳光,但是撒谎敬则则又不大愿意,“我在海上飘了几日被人救起后,没银子回京。”这就是实话了。
何子柔还有些没听明白,想接着再问,却被马嫔扯了扯袖子。马嫔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绝对是个聪明人。她一听就明白了症结,没有银子回京可能不假,但是皇帝满天下地找她,定国公因为这件事更是在各州府辗转,敬昭仪但凡送个信儿出来就能和皇上团聚,然则直到现在她才回宫,这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不管是敬昭仪不愿意回宫,还是她得救后发生了什么,马嫔都知道绝对不能去问。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马嫔笑道。
敬则则很满意马嫔的聪明,“还是说说你们吧,怎么才几年功夫,就……”
马嫔听敬则则的意思是还完全不知道后宫的事儿,便替她解疑道:“德妃、祝嫔、卫嫔、柳嫔以及宣婕妤等都病故了,庄小莲她们则被皇上赐了人。”
马嫔说得轻巧,一句话就带过了,但内里的真实情况却至今也叫她们惊心。当初她以为自己也逃不过的,皇帝那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杀人不眨眼。
祝嫔之死虽然是皆大欢喜,可马嫔万万没料到连皇帝曾经喜爱过的卫嫔、宣婕妤之流也是一根白绫就料理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人是做错了什么。
但马嫔却从里面明白了一个道理,古人说伴君如伴虎那是有原因的。哪怕她曾经有过一丝遐想,如今也什么都不剩了,只惟愿自己和女儿都能平平安安的。
如今明明已经死了的敬则则突然出现,不用皇帝派人来吩咐,马嫔也没敢跟敬则则说实话,看她出行的仪仗,曾经让她疑惑很久的事情总算是得到解答了。
为什么傅淑妃会黯然出家,为什么刘如珍、柳缇衣等人皇帝厌之而欲除之为后快,卫嫔、宣婕妤怕也是挡了这位的道。
再看留下的她和何美人,她是无足轻重的人,而何美人则和敬昭仪交好,因此哪怕有些不雅的嗜好,皇帝也没怎么着她。本来马嫔还曾经奇怪呢,皇帝要杀人的话怎么单单就放过了何子柔。
但马嫔还是有些奇怪,当初在宫里时也没觉得敬则则多得宠呀,怎么现在却就她一人春风得意。马嫔细细地看了看敬则则,心里也承认,这位昭仪生得国色天香,仪态万千,能尽得帝王心也并不是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敬则则叹了口气,这里面马嫔还有好些人没提到。比如德妃的妹妹,以及淑妃的表妹罗氏,估计也都病死了。只有庄小莲那样舞姬出身的,才会被皇帝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