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你以后怎么办?”敬则则有些结巴地道。皇帝总不能做和尚吧?六根清净?他又一向不愿意临幸宫女,否则不选秀也无所谓。
沈沉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朕再不愿后宫杂七杂八的,宁缺毋滥。若是有缘,总能再碰上合眼缘的,无缘那就算了。”
敬则则笑道:“那皇上可以多微服私访几次。“
沈沉不置可否,显然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敬则则也只好尴尬地收了话题。“明光宫的东西……”
沈沉截断敬则则的话道:”明光宫会为你一直留着,哪怕你再也不回来,朕也不会让别人住进去。”
敬则则没为这话感动,想的却是,原来将来也还是有别人的哦?她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又太自私了,但是占有欲好像是人的天性,是不是过分,只看人能否自己约束自己。
“皇上,我……”
沈沉再次打断了敬则则的话。“好了,别说这些了,你知道你这是在往朕胸口捅刀子么,则则?”
敬则则点点头。可是皇帝绝口不提五月之期,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才主动提及的。总不能到了最后一天拎起包袱就走吧?而且有些事情本身就该讲明白的。
沈沉叹了口气,“端午朕带你去看赛龙舟如何?”
“好啊。”敬则则努力做出欢喜的样子。只是端午之后她就该离开了,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感伤。
敬则则没想到自己会感伤的,一年前她还是那样的决绝,那样地坚信自己的决心,但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却还是会难受,并没有那种即将鱼入大海的畅快感。
可是留下来也不行,皇帝现在之所以放她自由自在,那都是为了打动她、留下她,然而一旦她妥协了,将来的事情就说不准了。指不定旧事又会重演,而皇帝也会遇到更年少貌美的新欢。
敬则则叹了口气,她绝对不能用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将来去赌皇帝这个未知数。
敬则则轻轻地依偎入皇帝的怀中,伸手环住他的腰,就这样汲取他的温度和气息,给最后的时光一点儿念想。
沈沉的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但最终还是轻轻地放在了敬则则的背脊上,缓缓地摩挲她安抚她。
沈沉很清楚,别看敬则则现在柔顺得像只小羊羔,依恋地搂着你,其实这只说明她心中决心已下。若她会留下,这会儿指不定得表现得多趾高气扬。
敬则则被缓缓地推开,她仰起头有些不满地看着皇帝。
“你早点儿安置吧,朕去前头看折子。”沈沉站起身道。
敬则则看着皇帝头也不回地离开,都有些搞不懂皇帝的心思了。他这是腻烦了她的冥顽不灵了么?觉得再怎么努力也无用所以提前收心了?
可千万别怪敬则则钻牛角尖,也别怪她把皇帝往坏了想。想想沈沉当年做的事儿,哪一件是给了人安全感的?所以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敬则则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帝觉得她不顺心意而跟她冷战呢。
敬则则叹了口气,继续坐到灯下画她的衣服样子。画着画着,忽地觉得这些衣服得有想搭配的首饰配上才好,还有荷包和玉佩,都得画上。
她是越画越有灵感,也越画越有精神。
内殿的灯久久不熄,高世云就站在皇帝的身侧,陪他一块儿静静地隔着大颇黎窗望着那埋头灯下奋笔疾书的人。
更深露重,也不知站了多久,高世云感觉这样下去也不行,只能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这都丑时了,昭仪娘娘还没安置,要不要去劝劝啊?如此熬夜可伤身子得紧。”
沈沉叹了口气,“由她吧。她也不是日日都这样,想来是心里有所得。”说罢沈沉自嘲了一下,“她如今正做喜欢的事,再苦再累也没见她抱怨过一声,反而还日日精神抖擞的,真要去劝她,她反而不高兴了。”
说不得沈沉还是很了解敬则则的,正是灵感来的时候被打断的确叫人心烦。
只敬则则不知道的是她在灯下画了多久,那外头的人就站了多久。
四月对敬则则而言过得特别的平静,她照样每日可以自由进出进宫,早出晚归皇帝也一句话不说,很平静也很平淡。
平淡得皇帝似乎已经放弃了任何努力一样。敬则则按下心中那一丝淡淡的惆怅,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期盼之心,这实在是太自私了。
为着心里的一点点惭愧,敬则则甚至开始避着皇帝了,每日都要等到宫门快下钥才回去,就想着日子赶紧滑过,然后一别两宽。但避了三、五日,敬则则就回过味儿了,她这怕不是自作多情了吧?
她哪里用得着避开皇帝啊,皇帝每天在她面前压根儿就不怎么露面了。她晚上回来,直到夜深入睡,皇帝都还在前殿忙着政事,不过据说每晚他在临睡前还是会来看看她。
寒冬时分,他们本是同睡一室的,后来皇帝说是怕影响她睡觉就搬到了西暖阁,如此虽同处一殿,但其实和彼时别居两宫基本差不多。
这晚敬则则特地强撑着眼皮,一直在床上瞪着帐顶等到皇帝前来。子时已交之后皇帝才从前殿回来,在她的帐子前站了一会儿,也没说撩起帐子看看,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啊?敬则则有心破一破这僵局,但想着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此时即便缓和了气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