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门到了衙门,就见衙门里里外外都已经忙活开了,全然不似昨夜凄惨的景象。
安城的衙门在他们一行人到来之前就是个空盒,自打朝廷派来接管安城的知府被前朝那位被前任知府私藏的小世子杀了之后,衙门就没有人办公了,所有的事情转移到了那位小世子自己的府邸去做,后来冯大将军用计谋将其诱出,衙门里原本的几个守卫也都被全部调走,是以,如今衙门里干活的全部都是现任知府从自家带来的自己人。
看门的是知府家功夫最好的四个家丁,现在都套上了一身衙差的衣服,两两分别站在门的两侧,挺直了腰背两眼放光整个人倍儿精神,原本还因为安城的现状有些发愁的秦门被这几人身上的这股劲儿所感染,暂时压下心中的忧虑和疑惑,冲着门前的几个临时衙差点点头,然后往衙门里面走去。
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一路上,众人纷纷和秦门打着招呼,然后指点着他知府大人在哪里,他顺着大家伙儿的指点,见到了此时在书房里的刚上任的安城知府大人。
一个正在发怒的知府大人。
一个发怒得正在乱扔纸漫天撒纸片的疯狂的知府大人。
一个手里捏着一张脆弱的纸脸色狰狞不停地喃喃“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干”的知府大人。
这崩人设的一幕让秦门顿时生起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想要假装自己没来过转身往后逃走!
……然后就被偶一抬头的知府大人给逮着了_(:3」∠)_
处于愤怒中的知府大人并没有发现自家小友的打算,双手紧握小友的手就把自己发火的原因都倒珠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知府大人一开口,秦门顿时了然了对方愤怒的点——说到底,还是安城这贫困的现状给闹腾的。
其实也能理解,连秦门这个政治上的门外汉都看出了安城这个情况的不对劲,更何况是身处政治漩涡之中的现任知府?
现任知府告诉了他安城之所以贫穷的原因——
果不其然,还真的是上一任(不算朝廷下派的那一位刚上任就死掉的知府)知府造下的孽。
古代社会里,一个良心的知府对于这个地区百姓生活的重要性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生活全程被市场这只看得见的手和国家宏观调控这只看不见的手共同操控、不曾体会过政府重要性的秦门所不知道的,在他看来,生活就是靠自己,自己努力生活就能过得去,自己不努力,生活过得贫穷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现任安城知府,同时也是他的好朋友,则用上一任安城知府所做下的种种糟心事告诉了他,只要这个地方的知府没良心,任凭你再努力再有本事,生活依旧是死路一条。
前面也有提到过,安城之前的知府是前朝留下来的。
因为当时姜国刚成立、天下初定、整个国局还不稳定,当时还没有被攻打下来的安城首先在知府的带领下投了姜国,以至于新建立的朝廷不得不用怀柔的政策对待这个地方,不仅没有换当地的知府,十多年来一直免当地的赋税,每当上报有灾害有山匪的时候,也是又拨赈灾款又拨军饷的,生怕让这个“前妻的儿子”觉得自己被“后妈”亏待了。
朝廷自觉自己做到了能做到的极致,予取予求不求回报,世界上还有那么好的后母吗?!
这放在秦门的前世都可以评选感动国家的十大人物了好嘛?!
但是安城的百姓并不感动,因为这些朝廷降下的德政,全都被上一任知府给昧下了!
说到这里,秦门的这位好友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几乎把自己生平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词汇都用上了:“竖子!贼子!贱人!畜生!狗娘养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的臭东西!负心汉!……”
秦门:“……”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话题回来,继续说安城的事情。
前任安城知府是个前朝最普通的那种知府,没啥本事,就是政治嗅觉比较高,靠关系靠家族最后在安城这个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的地方混了个知府当,随前朝的大流养成了贪财好色的性子,在前朝时他就迫害着安城的百姓,在姜朝后,他更是变本加厉。
前朝给农民要求的税收是七成,就是田里种出来的粮食三成农民留给自己,七成上交国家,姜朝普通地区的税率是四成,而安城更是直接不要求交税,但人家前任知府大人不是什么说的——
“他说新的朝廷税率变了,变成了九成!百姓种在田里的粮食,九成都被他给拿走了!到了灾年这个数也不变,还派小吏变本加厉地问百姓们要!他这是要饿死老百姓还要把罪名扣在朝廷和圣人的头上啊!”
更气人的是,在拿走百姓田里九成的粮食之后,他还假好心以“不忍心自己的子民受苦”,从白得的九成粮食里抽出一成分给已经饿得面黄肌瘦的百姓们,而这一招数在他偷养的前朝小世子长成后,就成了小世子蛊惑人心的一个招数。
“如此一来,百姓们可不就是把朝廷视如仇寇,把那真正害得他们典儿卖女的人当做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了么?!”新任知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不仅如此,本官对比了安城衙门内的记录和朝廷的记录,发现这个狗官还虚报了灾情!明明没有灾,非要报灾荒,闹了灾了就报大灾,前朝那个余孽想要招兵买马,他就向朝廷要军饷粮饷说要剿匪,又向安城的百姓说圣人要修陵寝,要征丁,把家家户户的壮汉全部都给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