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抿得泛起血丝,黑眸中也血色翻涌。稳了稳情绪,竭尽全力地压下喉间的血腥味。眼神露出几分凉薄,勾起唇,不带任何情感地笑了笑,说道:“阿宛与我也该结束这场荒唐的婚事了。”
——又是一声“混…蛋。”
随着话音落下,顾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里一片柔软,女子的芳香入鼻,发丝飞绕,小小的肩膀抵在他下颚,女子身上的桃粉色裙子上的彩蝶粉雀的纹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他稍稍放松一些,就能依靠在上面。
顾言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瞋目,肩膀轻轻颤抖,小姑娘的长发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手刚想举起,可又怕这是他的幻想,他一动,说不定就破灭了。
小姑娘蹲下身,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牢牢地抱着他。虽然她身型小了许多,更像是被顾言圈在环里,但仍想传递着自己仅有的温暖。
“阿言真是混蛋,骗走了我的心,却还要自顾自地解了我们的婚约。”谢诗宛更搂紧了几分顾言,像是不让他走一般,带着嗔意控诉着他的无情。
“我……”
顾言手臂紧绷,肌肉线条胀得清晰。青筋顺着手臂蜿蜒向上,使了番力气才抑制住他想搂着小姑娘的心。理智在告诉他,阿宛不过是与他相处久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他的声音还在极力保持着最后的平稳:“阿宛,我这般不堪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宛宛松手吧。”
他说完,谢诗宛并没有听话地放手。烛油在缓慢在下落,蜡烛也快燃尽了,屋内暗下许多。
“呜呜……”
顾言耳边清晰地听到了小姑娘的呜咽声,她的背因为哭泣而微微耸动,像是只受伤了的小猫。
顾言心中更是乱麻丛生,随着一声声呜咽而心疼得厉害,想出声安慰,却发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白的。
“阿言为什么要贬低了自己?我一点都不觉得阿言恶心,之前是,现在也是……”小姑娘的温声细语中带了哭腔。
她的阿言,自他们认识起,虽然他一向面冷,但她知道,阿言并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
曾有一次,她与阿言在偏僻的小巷里玩捉迷藏,无意间撞到了失明的老妇人。老妇人面貌苍老,穿着破旧,衣袖上沾满了灰,手掌心也有一片血痕。
老妇人看不见东西,只能靠着四处叫唤来寻找她走失的女儿,她的女儿患有痴傻之症,她一没看住,就走丢了。
老婆婆身上脏,寻人之事又麻烦,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冷漠地一瞥之后走开,没有人愿意理会。
谢诗宛那时年龄小,但却想帮助这位老妇人。可自己一个小短腿总是不行的,只能眼巴巴地朝着顾言撒娇道:“顾言哥哥,我们来帮这位老婆婆好不好?”
她虽然这么求了,但心中是没底的。那时顾言与她没有那么熟,而且据她观察,顾言哥哥不喜欢去做这些费力的麻烦事。尤其是这种,她都料到阿言会像之前那样冷着脸走开。
却没想到,顾言只是稍稍蹙眉,抿了抿唇说道:“好。”
可这事却不容易,老婆婆失明,难以描绘出女儿的长相,只能一个个辨认。他们足足找了一天,才在一家鸡蛋铺子旁找到了老婆婆的女儿。
顾言在把人交到老婆婆手里时,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可动作像是体谅老婆婆身体不便而轻柔了许多,淡淡地说道:“老婆婆,我们找到了。”
声音还是带了些惯有的冷冽,可谢诗宛听得出来,阿言的语气已经尽量放缓。
落下的残阳映在男子略带凌厉的脸庞,柔和了几分冰冷的神色。那时的谢诗宛就知道,阿言就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若不是心善,又怎会花了这么多气力去帮助一个素未相识的老人。
她的阿言这般好,她又怎么会觉得他恶心呢。
她后退,不是因为害怕阿言,连陌生的老婆婆都会帮忙的阿言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她只是心中自责,她与阿言一路长大,成了亲,做了夫妻,却从不知道他的这些遭遇。她以为她身为谢家嫡女,又处理了谢家事务一年有余,已是成长了许多,能面对一些大风大浪了,但比起阿言,她的成长还是太慢了。
阿言满是伤痕,她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即便现在知道了,也在短时间没有办法帮着阿言。
她相信,阿言都是逼不得已的。虽然他从没有提及三千阁如何威胁他,但她知道,三千阁那般的杀手组织,一般都会拿杀手最重要的人或者事作要挟,让杀手死心塌地为自己干活。
小姑娘的哭声像是憋着,她紧咬着唇,可还是抑制不住哭声,她这才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身为谢家嫡女,却不能帮到阿言分毫。
小姑娘的哭声让顾言心慌,想要将阿宛松开,看看是不是刚刚哪撞得疼了。可他稍稍一挣扎,小姑娘抱得更用力了。
明明这力道,他只要使上些力气就能挣脱开,可却怕伤着小姑娘,只能垂眸低声地一遍又一遍说道:“宛宛,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男子一身黑衣,半身隐在黑暗中,像与后面的红帐一起失了颜色。可娇柔的女子却坚定地抱着他,混同身上的桃色,让男子身上的灰暗去了许多。
“阿言,我没有怕你,你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顾言哥哥,也是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