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撑住。她吩咐下人将老爷夫人扶回房内,妥善安置前来吊唁的人,直至傍晚才走回房间,期间她一次崩溃都没有,有条不紊地安排兄长的后事,只是眼睛因为多次流泪而酸涩。
月色下,顾言站在她的屋前,等着她,他今日出去将地契转移后不久,李公公就来了。等他处理完相关事务赶回来时才知道了这件事。
顾言好黑衣,他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静地站在那,像是在等归来的旅人。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将男子的面容柔和了不少。
谢诗宛经历这一天,脑子里昏昏沉沉,不欲与人说话,径直走向屋内。顾言一把拉住她,将她拥进怀中。
起先谢诗宛有些气愤地挣扎,之后慢慢安静下来。
顾言紧紧地拥抱她,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哭吧,别憋着了。”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谢诗宛耳内,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她再也不压抑着情绪,顾言怀里传出了闷闷的哭声,最后越来越大。
顾言的怀抱好像是她的避风港一般,在这里,她可以做回那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女孩。
一种压抑了很久一次性释放的哭声,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像钳子一样抓着顾言的心脏,他也感同身受地闭上眼睛。
月光照在女子哭得颤抖的背影,隐隐显出她的脆弱,她曾是跟在兄长后面的小女孩啊,兄长就是她的依靠,现在兄长没了,他不要他的小尾巴了。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阿言,你知道吗,我感觉哥哥好像在我前面跑得特别特别快,我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他跑进了迷雾里,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没有哥哥了。”
男子静静地听着,心疼得无以复加,拇指慢慢擦去她的泪水,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无声地哄着她。
渐渐的,哭声弱了下来,怀里的女孩也更柔软了些,她是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鬼使神差间,顾言轻轻吻上女孩的额头,眼里满是郑重,轻声说道:“阿宛,我永远陪着你。”
谢诗宛坚持要为兄长守丧,她从小最爱吃肉,可守丧期间,一点不沾,人也消瘦许多,有顾言陪着她打理府内事务,也让她好些,否则她可能真的熬不过这些艰难的时间。她那些个喝酒吃肉的朋友们都来看望过她,天天都来看望她却只有刘家小公子。
刘家小公子刘简在她的朋友里是最玩得开的,也是最看重情义的,听闻谢家这事,他也收心不少,甚至在谢诗宛面前都不敢提玩乐的事。
谢诗宛都看在眼里,明面上不说,心里却认定他就是她一辈子的兄弟。
可是终究是躲不过的,她为哥哥守丧的第二年,就接到了邀请她去宫城内赏花的旨意,第一年她借着给兄长守丧为由婉拒了,可今年要再不去,恐怕就会触恼皇上。
也幸好她在这一年早就将谢府的大部分家财转出京城,爹娘也秘密安排好了,万一有不对的苗头,他们可以立刻离开京城。只是她仍不相信哥哥的死,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晨,她换下素白的丧衣,在个中衣裙中择了一件淡蓝色的纱裙,她希望她在宴会里能成为一个不起眼的人,虽然这可能只是她的奢望。
宫里的马车早就在谢府门口候着了,她踩着凳子上去的时候,余光见到顾言竟然跟在身侧,停下了攀上马车的手,问道:“你怎么跟着来了?”
她着实没料到顾言会跟着来,虽说赏花会里一些有钱有势的大家族的小姐会带自己的贴身护卫,但谢诗宛素来知道顾言是最不爱去参加这种宴会的。
“我难道不能跟着?”顾言反问。
想了一想,这次赏花会就是一次鸿门宴,若是有些人想借机做一些腌臜之事,有男子在身侧的确会好些,索性就点点头,翻身进了马车内。
一路上能听见街边百姓愁着这个月又没什么钱,卖菜的小贩大声吆喝着吸引人,还有杂耍的人儿旁边的一众叫好声。原先这些谢诗宛是最爱去凑热闹的,可是现在她却毫无兴趣,内心里正在琢磨着等一下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第6章诸事难猜宫宴,两相顾虑
宫宴上,皇后坐在高高的凤椅上,发髻上别着一顶金凤,雍容华贵。两侧的妃嫔各有千秋,李贵妃一袭粉色拖地长裙,像只狐狸一般慵懒地靠坐在椅背上,有说不出的明艳,怀里捧着个雪白的猫儿,一旁的宫婢将那晶亮的葡萄去了皮,小心翼翼地送入贵妃口中。
坐在下侧的贵人和官家小姐就谨慎得多,互相敬茶聊些女儿家最爱的胭脂水粉,暗自也在探看有无些机缘能攀些关系。
谢诗宛是最厌恶去这样的宴会的,每一个人都虚情假意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用何坐姿,以何语言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可现在不一样,她如今是代表着谢家出席。
她正想默默找个角落坐下,免得惹是生非时,贵妃懒洋洋地朝她那个方向一指,笑道:“今儿总算是见着了谢家的长女,我听坊间说啊,这女子是美若天仙呢。”紧接着掩嘴轻笑,多情的桃花眼有意无意地略过众人神情,纤细的手缓缓理着怀里猫儿的毛。
贵妃一开口,将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谢诗宛身上,顾言在其后紧皱着眉头,这下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谢诗宛挑不出错漏地回了礼,“贵妃说笑了,小女只是模样周正,要皇后和贵妃的容貌才是美若天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