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们俩相处得不错。”黎相与偏头,恰好瞧见黎相忆眉梢眼角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妩媚,那是以前她身上没有的东西。
“不好,他总欺负我。”黎相忆走到一排金饰前,一个个看得仔细。
黎相与随手拿了只质地上层的玉镯,晶莹剔透,碧色在光下如水一般涌动,“我看你很愿意被他欺负。”
黎相忆面上一红,嗔道:“大姐。你挑好了么?”
“她成亲也有不少时日了,一点动静也无,不如挑个送子观音给她。”黎相与轻轻放下玉镯,望着某处的眸子泛着尖锐寒意,她还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为何而死,“我想她一定喜欢。”
瞧着她面上的冷意,黎相忆也没多问,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打定主意后,两人到古玩店里买了尊两尺高的送子观音,掌柜听说是送入皇宫的便多包了一层,放的礼盒也是华丽精美。
还没等两人分道扬镳,对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一停,从里头走出个年过半百的公公,他甩着手中的拂尘,恭敬道:“咸王妃,刑夫人,皇后娘娘有请两位进宫用膳。”
黎相与当即皱紧眉头,黎相忆不作声。
“请两位即刻跟咱家进宫。”公公笑得和蔼,谁想下一刻便变了脸,“莫要叫皇后娘娘等急了。”
“她今晚怕是忙地紧,没空等我们。”黎相与讥笑着说了句,扭头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回去告诉福伯,我进宫了。”
“是。”丫鬟应声。
大姐有丫鬟,然而她连个随从都没,谁让王府里人少。黎相忆环顾四周,找了个吃糖葫芦的小男孩,瞧着不过八九岁,“小弟弟,姐姐这里有一锭银子,你能不能帮姐姐办件事。”
“银子!”男孩看向她手里的银子,双眼发光,飞快抹去嘴边的糖渍讨好地笑道:“我帮,姐姐尽管说。”
“你知道咸王府么。”黎相忆伸手往街尾指,“这条街走到底,右拐走一炷香,去跟里头的人说王妃进宫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男孩忙不迭点头,“里面有个瞎眼的疯子王爷,不过我不怕。”他说着对她做了个鬼脸。
“嗯。”黎相忆笑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喏,银子给你,去吧,谢谢了。”
“我收了你的银子,姐姐不用说谢谢。”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银子,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走了。
进宫后,宫女将两人带到御花园的凉亭里便走了,然而她们等了许久也不见黎相知的身影。
“不愧是做了皇后娘娘的人,这派头大的。”黎相与厌恶地扫了眼石桌上的糕点,抬指轻扣礼盒。
黎相忆侧目欣赏池塘里的菡萏,犹如高低不同的层层绿波摆动,“今日是她生辰,兴许她这会儿在忙。”
忽地,一道尖细的太监音从旁传来,压迫耳膜,“皇后娘娘到……”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微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黎相知拖着一身金光闪闪的凤服从黎相忆身侧走过,步摇上的珍珠晃得直响,她款款坐下,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行什么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赐座。”黎相忆直起身,心头毫无波澜。
“近日连着五城发水灾,皇上不让本宫大办宴席,说是容易招来祸端。姐妹一场,本宫便召你们俩来一同过生辰。对了,这桌上的糕点是御膳房刚做的,趁热吃,外头可吃不到。”黎相知坐下后直盯黎相忆,“三妹,几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
她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缓了缓又道:“皇上虽宠爱本宫,但对你也还有点情意,待他今夜去灵犀宫歇息,本宫帮你说几句好话求求情。只是,你嫁过人,再嫁恐怕做不了正室。”
黎相与在一旁听得皱了眉,冷声道:“皇后如此说话可真有心。”
她像是没听出黎相与话中的讥讽,接着道:“相忆上次救了爹,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为她着想。”
“有劳皇后娘娘为民女费心,不过民女觉得没必要。”黎相忆笑着摇头,不论她这番话是试探还是落井下石,她都不能应,“咸王是疯子又如何,民女改嫁也不见得比今日好。”
“你对咸王倒是真心实意。”黎相知出口的话听着满是嘲讽,然而嘲讽之下又似乎夹了点窃喜和轻蔑,“人各有命,这话说得好。你既认命,本宫也没什么好说。”
黎相忆但笑不语。
临近晚饭时分,御书房里点起灯火。
然而不过一刻,骆时遗从里头走了出来。
站在台阶下的杨辉赶忙迎了上去,斟酌着提醒道:“皇上,今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您看,要不要去灵犀宫一趟。”
闻言,骆时遗停下步子,剑眉微微皱起,低斥道:“多嘴,朕自有安排。”
杨辉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哪里会不晓得他的脾气,小声道:“是,老奴多嘴。皇上,黎三小姐也来了,眼下正在灵犀宫。”
眸光一闪,骆时遗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字也没说,只往前走,步伐沉稳。沉默许久,他开口,“你去将她带来华清宫。”
杨辉低头道:“是。”
夏日的夜一贯黑得迟,这会儿还未黑透,天际还是铅灰色的。骆时遗坐上步撵,他望向远方,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