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金融,”黄百两实话实说,“我是学法律的。”
怪不得,匡正点头,“那小子呢,”他指着夏可,“傻乎乎那个。”
听见这话,夏可的脸色不好看,但毕竟是工作中,他没吱声,旁边的“刘姐”快人快语:“我说年轻人,”她教育匡正,“不要以为自己有几个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就到处侮辱人,来这里的哪个没钱?老姐我可不像你,这么刻薄!”
来这里?就这破私银,150万买保险,还敢说自己有钱?匡正不动声色:“女士,”他瞧一眼夏可,“他一分钱没给你挣,还差点害你损失几十万,你干嘛替他说话?”
这话问到了点儿上,她理直气壮:“我们小夏是没你精,可他人品好,不就是一笔保险费嘛,你是算得挺快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匡正眯起眼睛,姓夏的小子业务不行,客户关系搞得倒很牢:“这么说,‘你们小夏’还有点可取之处,”匡正正色,转头对黄百两说,“替我送送这位女士。”
这是下了逐客令,夏可和黄百两同时一怔,黄百两怔的是自己装了半天糊涂,人家其实早就门儿清,夏可怔的是哪儿来的神经病,找骂啊!
他摔下笔从椅子上起来,挺胸拔背气沉丹田,正要来几句狠的,却见黄百两捻着眼镜腿使劲给他递眼色。
“你什么意思,赶我走啊!”他没开火,大妈先开火了,“你谁呀,管这么宽,你是玉皇大帝啊!”
匡正调了调领带扣的位置,施施从窗下的阳光中起身:“真不巧,我是这家私银的新老板,”他双手插兜,紧扣的西装前襟形成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有从容大气的总裁风度,“敝姓匡,今天第一天上任。”
大妈愣了,夏可也愕然。
好半天,两人慢慢对视,大妈同情地拍了拍夏可的肩膀,开始收拾保险资料:“小夏,没事啊,”她小声劝,“有事咱也不怕,到姐的工厂来,姐罩着你!”
夏可的脸都不是色儿了,绷着嘴角没吭声,当着大老板的面儿,他选烂股、给错投资建议,还差点出言不逊……
办公区只剩下他们三个,还有墙边探出来的一个小脑袋,毛茸茸的,是那个自来卷,没有外人,夏可等着匡正训他。
匡正解开西装扣子,臭着脸坐回去,下了第一个命令:“把那什么破名牌给我摘了,”自己家关上门,他确实凶,但凶得有逻辑,“我们是私人银行,服务高净值客户的,别把自己搞得跟办储蓄的一样。”
老板到任关注的头一件事,往往体现了他的行事风格,匡正务实,而且在意细节,夏可和黄百两对了个眼儿,他们早就嫌这狗屁名牌low得一逼,现在老板让摘,光速摘掉扔进垃圾桶。
“通知所有人,”匡正斜靠着椅背,非常霸气,“过来开会。”
“老板,”夏可抓住机会赶紧狗腿,“您的办公室在三楼……”
“就这么几个人还摆什么谱儿,”匡正向来不废话,“五分钟。”
说是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还是这么几个人,法律顾问黄百两,业务咨询夏可,再加一个自来卷的中台支持来晓星。
“其他人呢,”匡正摘下眼镜,“还没起床吗?”
“生意难做,”夏可照实说,“来这儿也是干坐着,都去跑保险干销售了,离职手续还没办而已。”
搞了半天,连资料上那十一个人都有水分!匡正窝着一股火,他知道万融臻汇是个火葬场,没想到是个踢足球都组不成队的火葬场,努力调整情绪,他先关注核心员工:“客服经理呢?”
“他……”夏可偷瞄黄百两。
“他”,而不是“他们”,这家私银只剩下一个客服经理?匡正的脑仁儿更疼了,但他是老总,得稳住阵脚:“打电话,”他把手机解锁扔到桌上,“给我叫回来。”
夏可和黄百两都不动弹。
匡正重复一遍:“打电话。”
他没有大喊大叫,相反,他很克制,越是这样克制,越显得他冷静威严。
黄百两拿起手机,拨完号,匡正点了点桌面,让他把手机放回去,黄百两照做,匡正打开免提,只听那边一个礼貌得体的声音:“您好,万融臻汇客户经理,段钊。”
匡正有些意外,首先上来就报公司职位,说明这是个有职业精神的人,其次,万融臻汇现在这种状况,他仍然保持着稳健的工作状态,第三,他也姓段。
匡正这三个月可能把这辈子姓段的都认全了。
“段儿,”黄百两说,“回来一趟。”
“你用的谁的号儿,”那边压着声音,“我这陪冯姐做头呢,就老公在巴西开矿那个,回不去。”
“马上回来,”黄百两看一眼匡正,“老板到了。”
“老板?”段钊无所谓地说,“不就是万融投行过来那个倒霉鬼吗,能给踢到咱们这破地方,不是废物就是软蛋,不用怕他。”
黄百两听他说得有点下道了,想打断他,匡正抢先一步:“段经理,”他语气很平,“你好,我是匡正。”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吼过来一嗓子:“我去你妈小百,你开免提!”
这是个性情中人,匡正话锋一转,没逼他回来开会,而是问:“永星磁力、异次元科技和哟吼种业,这是刚才夏可推的股票,你交待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