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忧心忡忡,“何止白天油荤不断?皇上每晚都要吃夜宵,都半夜了,还看见御膳房往钦安殿送吃的,我看过菜单子,什么烤鹿肉、菱粉糕,全是甜腻之物,我以前还要厨房尽量少放糖和盐,做的清淡些。现在郭贵妃为讨好皇上,都是正常放,皇上患消渴症多年,身子怎么吃得消。”
到底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一起熬过了二十二年的东宫岁月,张皇后得知真相后,第一反应还是担心丈夫的身体,觉得问题出在郭贵妃身上。
都是这个狐媚子拐带坏了!
胡善祥说道:“皇上若不吃、不临幸美人,郭贵妃还能强迫帝王不成?皇上心存侥幸,觉得放纵一下没事,才有郭贵妃这种小人乘虚而入,投其所好。皇权至上,把握住皇上,就握住了皇权,权力诱人,使人铤而走险,即使没有郭(锅)贵妃,也会有卢(炉)贵妃、碗贵妃、筷子贵妃。追根溯源,还是皇上心志不坚,没有控制欲望,反而被欲望控制。”
真话不好听,张皇后顿时语塞,儿媳妇性格端正,说话也直,居然不给公公留一点情面,就差直说公公自寻死路。
张皇后说道:“这可怎么办?皇上病危,太子却远在南京,皇上宠妾灭妻,偏心郭贵妃,我不得君心。如果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郭贵妃污蔑是我们母子对皇上早就心生怨怼,有异心,再栽赃我什么巫蛊坐实了罪名,诱着皇上废了我们母子,另立她的儿子为帝,我们岂不是要一败涂地了。”
张皇后熟读史书,尤其是皇后列传。都说太子是危险的职业,实则不然,皇后才是宫廷最最危险的职业,被废被杀被折磨抑郁而亡等等的人数,比太子还多!
张皇后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卫子夫卫皇后,重蹈被废、儿子被杀的悲惨结局。她不相信卫子夫会用巫蛊诅咒这种低级手段来诅汉武帝,必定是汉武帝忌惮成熟强大的太子,设计栽赃卫子夫,将母子一并解决了,还按上巫蛊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胡善祥是个有急智的人,说道:“您是皇后,除了皇上,您最大。如果……母后可以以清君侧的名义,先下手为强,除掉郭贵妃……”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图穷匕现,不得不做生死一搏。
张皇后是历经风雨的人,以前所做之事都是为了保住丈夫的储位,如今丈夫顺利登基,却负情薄幸,嫌弃她这个糟糠之妻管束太严厉,还变相驱除了她最疼爱的长子朱瞻基。
我可怜的孩子,若不是有这个“好圣孙”,当年你的东宫之位未必保得住!
如今当了皇帝,就过河拆迁,去宠爱郭贵妃、猜忌我的长子。
是你先背叛了我们母子,让我们陷入困境,就别怪我无情了。
我绝对不会重蹈卫子夫的后尘,输得那么惨。
张皇后的目光越来越冷,最近一直愁眉苦脸的她居然开始笑起来了,“皇上啊皇上,臣妾这个皇后才当了几个月,就已经厌倦了。臣妾想换个位置,升升职……”
如果任由郭贵妃操控下去,大家最后都要死。婆媳两个密谋,商议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胡善祥密会唐赛儿,把朱瞻基惯常穿的衣服鞋袜交给她,“你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这九年来,你对太子的姿态和说话声音应该很了解了,现在,你变成他试试。”
唐赛儿一扫鞋子,“身高不行,需要在增高一块城砖那么厚的鞋底。”
一个时辰之后,“朱瞻基”从房间出来,捏着胡善祥的下巴,“媳妇,快和我生个儿子吧。”
很好,可以以假乱真了。
胡善祥把一封信递给“朱瞻基”,说道:“你速速赶到南京,顶替皇太孙,要他立刻微服秘密回京……”
计划开始了,曾经是神偷的梁君重操旧业,把郭贵妃正欲献给洪熙帝助兴的仙丹调换了。
依然是仙丹,但是药效比过去起码强两倍,加量不加价。
洪熙帝吃后雄姿英发,觉得自己有劲了,他白天勤勉的处理国事,力行休养生息的新政,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
到了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洪熙帝需要用美食和美人来犒劳自己,仙丹必不可少。
就这样,一只蜡烛两头烧,何况洪熙帝这根蜡烛本就不长,五月十三日,夜,洪熙帝照例服食仙丹,临幸美人。
洪熙帝先吃了一丸,不管用,又吃了一丸,身上倒是热了,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但是那地方还是站不起来。
仙丹是郭贵妃送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洪熙帝捂着狂跳的胸口,说道:“去,把贵妃叫来。”
报信的小内侍出了钦安殿,往郭贵妃的承乾宫方向而去。
走到拐角处,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拖走了……
洪熙帝身上越来越燥热,皮肤的血管几乎蹦出来,一根根的覆在身体上,就像一根根蚯蚓。
洪熙帝躺着难受,“水,朕要喝水,要冰的绿豆汤。”
一个冰凉的的茶盏放在唇边,洪熙帝双手捂着胸口,就这别人的手,把冰“绿豆汤”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洪熙帝砸吧砸吧嘴,觉得味儿不对,一点都不甜,还一股药味——似乎和仙丹一个味。
“这是什么东西?”洪熙帝转头问,“——怎么是你?贵妃人呢?你刚才给朕喝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