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瞬间,晚潮忽然觉得气馁。争什么?还有什么可争的,难道这样还不算丢脸?
“砰砰砰!”门外的荆劭正在拍着门,差一点没抬脚踹上去。晚潮到底怎么回事?从来就没见过她这种脸色,她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荆!”竹青拉住了他,“不要这么大声,当心吓着邻居……钟采都走了,你还不赶紧追上去看看?”钟采走了?荆劭回头,正看见电梯门缓缓合拢,钟采的脸,正消失在那两扇冰冷的门背后。
“荆,你还呆着做什么?”竹青跑去按电梯,“快点去追啊。”
荆劭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疲倦。扔下手里的外套,靠在门边的墙上,疲倦到不想说话。一定是今天太累了,以至于钟采的出现,都不能让他觉得振奋。只是烦躁,只是心乱,空气里仿佛还回荡着刚才晚潮重重摔上门,那砰然的一声巨响。
她刚才都在说些什么话?什么仙德瑞拉,什么跑龙套?为什么他好像一句也听不懂。
竹青在电梯边呆呆看着他,那袋香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没人去理会。
门忽然开了。
竹青和荆劭一起看过去,看见晚潮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过了衣服,是她刚来的时候穿着的薄毛衣,卡其裤,手里提着她那只随身的帆布背包。
“你去哪里?”竹青一呆,她打扮得这么整齐,去做什么?
“我不能再住这里了。”晚潮很平静,“伤都快好了,再住下去,会给荆劭添麻烦。医药费和手术费,还欠着的那部分,我过几天送去诊所。”
“你要走?!”竹青瞪圆了眼睛,“都这个时候了,你一下子去什么地方住?”
“回去原来的房东那边啊。”晚潮走到她身边,用力抱了她一下,“放心吧竹青,我走了。”
“晚潮——”荆劭失声叫住她,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居然这么大。
晚潮回过头,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叫?”
荆劭完全不能置信。她就这么搬出去?不可能吧,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她还窝在床上睡懒觉;客厅门口还放着她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袋子;还有,露台上那盆她最宝贝的龟背竹,这两天叶子发黄,她还说要带它去花店看看病……好端端的,今天跟往常每一天并没什么不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盆龟背竹……你不管它了?”荆劭的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问得实在傻。
晚潮晕了,她到底是为了谁留在这里这么久,是因为他还是那盆龟背竹,这笨蛋真的不明白!
正好电梯这个时候下来,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一个中年太太,看见外面这一圈人,忍不住呆了呆,“你们到底上还是不上?”
“当然上!”晚潮一个箭步跳进电梯里,按住关门钮,拼命地按了又按,荆劭这头猪,再跟他打交道,她这个谢字倒过来写!这一次她发誓!
旁边那位胖胖的太太目瞪口呆,“小姐……你跟那个按钮……有仇啊?”第六章燕子坞。这间坐落在舟江路上的茶室,隔晚潮新租的小屋只有一条街的距离,门口一个扇子形古色古香的木招牌,上书“燕子坞”三个大字。
很晚了,客人不多,晚潮、思甜和竹青正围在靠窗的位子上坐成一圈。那扇窗的外面,霓虹闪耀如银河;窗里面,三个人沉默地相对无言。方桌上搁着一只枫叶红的纸罩灯,晚潮带着两个黑眼圈,沮丧地趴在灯下的暗影里,竹青手里捧杯茶欲言又止,就只有思甜那没良心的东西,还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偷吃盘子里的蜜饯。
“晚潮,不是我说你,干吗和钟采闹别扭?现在可好,连自己都搬出来了。”竹青终于沉不住气地埋怨,“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思甜叹了口气,拉长声音:“这还用得着问,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嘛。”
“别胡说!”竹青瞪她一眼,“不要冤枉晚潮,还说那么难听。”
晚潮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谁说的,谁说她冤枉?其实这几天她也在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跟钟采过不去。那天,其实她从一开始态度就不对。开门的那个瞬间,甚至还摩拳擦掌地想着,总算逮到机会给荆劭出气了,他嘴笨好欺负,打落牙齿和血吞,可她谢晚潮没那么好说话。
但是现在想起来,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荆劭喜欢谁,那根本是他自己的事,人家从来都没说过,要她帮忙出头讨公道。再说荆劭还想着钟采,她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机会多难得,她应该努力想办法帮荆劭挽回钟采才对。真是太自私了。
思甜说得对,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嫉妒。嫉妒她的美,嫉妒荆劭心里想的都是她。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心里会觉得自己卑微。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在这个瞬间,忽然看不起自己。
晚潮两只手撑起头,对自己冷笑一声,你还会争风吃醋啊谢晚潮?真是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