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今天来那个怪人,也许,可能……是小偷吧。”
“什么怪人?”
于是,珍珍又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刚开始季渊明还好好的,听着听着忽然眸光一亮,鼓励着问:“你为什么说是他偷的籽种?”
蕙兰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否定和训斥,“姐夫”的鼓励让她小心脏砰砰砰的,像课堂上被点中回答问题的学生,大声道:“他的指甲缝里有药液。”
“你是说他指甲缝里紫红色的东西?”珍珍奇怪,“这年代不是不兴用药泡种子的吗?”
蕙兰害羞的笑笑,“我以前在家经常帮生产队分种子,姐夫说的苞谷种我们村就有,用药液包衣后产量高,虫害少,但为了区分有包衣和没包衣的,就涂上红色的药液……那股气味,我不会认错。”
经常接触有毒的染色剂,也就她这样的“狗崽子”能干的活了。其他人谁愿意啊,躲还来不及呢!
“我还知道他怎么偷走籽种。”
“怎么偷?”
蕙兰指指烟囱,那里还有若有似无的一缕缕烟,锅里正在烧洗脚水。
珍珍不明所以,季渊明却忽然明白过来,拍了一把后脑勺,“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想到什么?”珍珍迷惑了,他俩对视一眼,默契自在不言中。
“通风管。”季渊明起身,搓了搓手,“粮仓为了防止籽种发霉,设有通风管,但管道狭窄,连孩子也爬不进去,我就给忽略了。”
他急切的走了两步,转身问蕙兰:“那个‘怪人’是不是非常瘦小,身形跟小孩子一样?但手指关节异常粗大?”
“对。”珍珍和蕙兰异口同声,她也想起来了,为什么总觉着他“怪”,原来是体型和四肢关节不对等。
“这就对了!”季渊明来回踱步,把那男人的体貌特征问清楚,恨不得立马回局里立马实施抓捕。
本来吧,全县那么多人口,哪怕是户籍口的老骨干也说不出都有哪些人,可他不一样。自从“空降”到公安局,他就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很多人不会服他这个文盲,所以面对从未接触过的业务,他都是极尽努力的学习,能学多少是多少。
而全县三个街道十六个胡同以及下面九个公社,他都十分熟悉,任何一个公社的武装专干都没他熟悉辖区内情况,这样身材异常矮小的成年男子全县也只有二十个,符合年龄段的只有八个,他只要派人去他们所在的公社逮人就行。
但他并未立即出发,“你们别出门,谁敲门也别开,我让六哥来给你们作伴。”
毕竟,谁也说不准那个怪人会不会再来,放两个小女孩子在家他不放心。
没几分钟,季六家两口子果然就过来了,“哎呀弟妹,渊明这心可真够细的,他要出任务还让我们来给你作伴,我家这个啊,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猪,可想不到这些。”
珍珍其实觉着季六这人虽然窝囊些,但人不坏,哪有老婆当着外人面骂老公是“猪”的?“看嫂子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六哥可是他们单位的技术骨干,您这么说他,可不就是承认自个儿猪狗不如。”
季六和蕙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怼得直接,秦小凤一惯笑里藏刀,还没遇到这么简单粗暴的刀子。是的,在她看来,林珍珍这样的算刀子,跟她三天一大闹每天一小闹的季老婆子,那就是粪瓢,专门喷粪的,她还不看在眼里。
只见她涨红了脸,温温柔柔地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这不叫开玩笑,这叫开涮。”
季六居然神奇的对这位“弟妹”产生一股感激之情,感激什么他也不知道,秦小凤对他的不分场合的冷嘲热讽好像从处对象时就开始了,婚前说他黑,丑,没文化,婚后说他打呼噜,吃饭吧唧嘴,跟猪一样,现在说他笨,不会体贴人,没本事给她捞工作……打压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无能,太低贱,太配不上她了。
他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被她讽刺是天经地义,可现在忽然有人明确指出是开涮,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林珍珍心道:好家伙,秦小凤在pua季六哥啊!
秦小凤被怼得面红耳赤,想要再顶两句吧,又怕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简单粗暴怼回来她更郁闷,不顶吧,她又内伤,只恨恨地瞪丈夫一眼。
蕙兰不懂她们之间的弯弯道道,很自觉的给他们搬来小板凳,又倒了几碗山茶水,屁股还没坐热,又拎起扫把,“哗啦哗啦”的扫院子,别提多认真了。
这不,她刚扫完前院,拎着扫把准备到后院去,把那几棵枣树底下的落叶扫扫,拿厨房里能引火呢。其实这个季节也没几片叶子,但前任主人种的枇杷落叶不少,老太太和丰收大姐又舍不得引火,打算给它们腐烂后作肥料。
这不,三两下把叶子划拉到一边,她忽然发现,咦……这片土怎么有点松?珍珍姐不是说姐夫把院子重新压了一遍吗?
她用撮箕捣了几下,推开土层,忽然就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用手一刨,居然是个圆形的大肚子的瓦缸!
蕙兰跟珍珍一样,胆子不小,只是从小到大被家里人打骂惯了,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可要说动手能力她是不差的。三两下刨开瓦缸的盖子,里头居然满满一缸紫红色的玉米粒!也不知道埋了多久,芽都发一指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