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是而立之年,顾勤对两位师兄依然尊敬得很,听他们吩咐了,立刻起身应道,&ldo;是。&rdo;
文昭仿若没看到似的斟茶,虽然和他们都是老朋友了,但也真受不了羽毛球队那种等级森严的长幼尊卑次序,他不禁想到,陈竺和刘丙成从前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要是让顾勤知道那个人也在a市‐‐只一想那个画面,文昭立刻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眼前的气氛这么棒,还是不提他的好。
文昭这边走着神,那边师兄弟三个又聊开了,顾勤的目光里有一种谁也读不懂的东西,&ldo;是啊,再也回不到当年那个好时候了。&rdo;
陈竺是个厚道人,没说话,刘丙成笑道,&ldo;现在觉得是好了?那时候整个球队的臭袜子可都归你洗。&rdo;他说着就看顾勤请服务员挂好的纤尘不染的白色风衣,&ldo;多爱干净的人啊,让收拾的差不多了吧。&rdo;
陈竺推了推刘丙成的茶,虽然文昭也不算外人,但究竟顾勤也大了,三十多的人了,自己的事业也做得不错,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横冲直撞的小师弟了。
倒是顾勤丝毫不以为意,那一段,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和回忆的岁月,球队那么多人,你以为谁都能被那个人亲自收拾啊,他得意着呢,&ldo;是啊,那会儿真是打不敢哆嗦,骂不敢啰嗦,一个眼神不对,以后一个星期腿脚就走不利索。现场直播的比赛都直接上手抽巴掌的,洗袜子算什么啊。&rdo;自己被他揍,全中国都知道了吧。
顾勤亲自斟满了茶,双手端着递到陈竺眼前,&ldo;陈师兄,大师兄怎么样,您,还见过他吗?&rdo;
陈竺看了他一眼,茶,倒是没接。
顾勤有些尴尬,文昭有点看不下去了,打岔道,&ldo;他那脾气,还能委屈自己不成?你就放心吧!&rdo;
陈竺终于接过了茶,&ldo;当年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大师兄自己都不打球了,你还在意什么呢?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rdo;
顾勤只是苦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地灌了一盅茶下去,&ldo;我会的。只是,这会儿,我还没有资格。&rdo;
顾勤在反省自己,尤其是,和师兄们的聚会回来之后。他知道师兄说得没错,时代变了,棍棒底下出秀才那一套现在的小孩不认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比起王钺息骨子里的傲,他顾勤当年可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狂呢。那又怎么样,只要真心服了那个人,再委屈也得咽下去。他站在半月形的落地窗前望着街景,车水马龙中穿行的是虫豸一般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那些从不主动触碰却绝对永远清晰的过往不停地闪回,什么骄傲,什么个性,什么原则,当你真服了谁的时候,他的原则才是你的原则,他的骄傲让你不敢骄傲,只是他的个性却让你更有个性。顾勤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不服管,其实根本上只是因为他不服人。
顾勤负手立在窗前静静思索自己同他的几次交锋,第一次,自己并没有开口王钺息主动伸了手,可见,他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体罚的。可是第二次,他却搬出了法律。
顾勤对自己道,是我用错了方法,操之过急了。
小孩儿第一次认打,认的是他敷衍作业,当然,还有自负的缘故。第二次不认打,不认的是目无尊长,以退为进,故意和自己打擂台。尽管不想承认,顾勤还是很快确认了,他不是不认罚,只是觉得不敬重自己这种事不值得罚而已。
顾勤轻轻撇了下唇角,笑,真是报应。
周五,王钺息吃过饭,做了两小时作业,又去工房做了慢轮的手工,父亲是最喜欢陶器的,他的书房一直缺一只供梅的土瓶,眼见着梅花的花期就要到了,若是不快些,怕就赶不上了。他精益求精地侍弄着那些坯子,直到肩膀开始发麻。工房里是没有表的,王钺息认真收拾好工具,泥土的记忆依然旋转在指尖,他脑海中全是那只瓶的样子,细细琢磨着,是不是肩那里有些瘦了。边走边琢磨,待洗了手无意一抬头,竟是吓了一跳,居然已经快一点了。
王钺息边冲澡边在脑子里查着明天去文叔叔家要带的东西,确定自己早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才安了心。大概是这两天真累了,倒是一夜无梦。
文昭早在两天前就接到王钺息要来拜访的电话了,他早都吩咐准备了王钺息喜欢的茶点,甚至还小有闲情地醒了一瓶petr待客。王钺息是被雁翅排开的十六名男佣迎进门的,文昭性喜阔朗,住的是超过一千平的一个大平层,虽然已经同父亲一起来过许多次了,可这次的高礼遇却依然让王钺息默默腹诽了一句:败家子。
文昭迎进了世侄,还没寒暄两句就邀王钺息品酒,虽然王致和文昭都是烧钱的主,但因为王致明显更偏好茶之一道,王钺息对酒的认识也不过是些皮毛,可即使如此,那含蓄却又恣意的酒香也让他受宠若惊了,&ldo;文叔好客气。&rdo;
文昭不无得意,细细欣赏着红酒的泪滴,而后老气横秋地道,&ldo;你爸连这只瓶子都肯割爱,我哪能亏了他儿子呢。更何况,文叔喜欢你。&rdo;
王钺息浅尝辄止,满足了主人的炫耀就放下了杯子,王致虽然从来没说过不许他喝酒,但是他知道,凡是能够让人沉溺其中的东西,父亲都不喜欢。&ldo;文叔,这次来,一则是谢谢您,多亏了您才能请到张院长这样的权威,我老师的手术也有了保障。&rdo;他这话倒是说得很真诚。
文昭根本不放在心上,&ldo;小事一桩,哪值得一谢,你爸管你太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