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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其实这个麻袋装的东西也不太特别，也不过是一些每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可以看得到的。这个麻袋里装的也只不过是几个鼻子、几个耳朵、几只手。——鼻子是人的鼻子，耳朵是人的耳朵，手是人的手。这是个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有鼻子、耳朵、手。一个人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没有瞎，那麽他除了睡觉的时候外，时时刻刻都会看到这些东西，想不去看都很难。可是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应该装在麻袋里的。青衣人冷冷的说：&ot;胁人隐私者削其耳鼻，盗人钱财者剁其手足，以暴力淫人妻女者杀无赦，不管其人是不是本帮弟子都一样。&ot;&ot;这是谁订的规矩？&ot;，&ot;是我。&ot;，&ot;你有没有想到过你订的这些规矩未免太残忍了些？&ot;小叫化说，&ot;而且你根本就没有权力订这种规矩的。&ot;&ot;没有？&ot;&ot;也没有别人告诉过你？&ot;&ot;没有！&ot;小叫化吐出口气：&ot;现在总算有人告诉你了，我劝你还是赶快把这些规矩改一改吧。&ot;青衣人转过头，冷冷的看他，忽然道：&ot;你个运气不坏。&ot;&ot;为什麽？&ot;&ot;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否则此刻你已死在我的掌下。&ot;他的目光又重回远方，再也不理这小叫化，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ot;剁下他的左手来。&ot;小叫化撒腿就跑，跑得还真快。一个像他这样的大小孩，随时随地都要准备逃跑，就算没有别的本事，跑起来总不会慢的。他一面跑，一面还在大叫：&ot;是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左手了，所以希望把别人的左手都砍掉？&ot;他敢这麽叫，因为他已经确定後面还没有人追上来。後面没有，前面有。不知道是在什麽时候，青衣人忽然间就已经站在他前面，眼睛还是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淡淡的说：&ot;以後你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了，可是只要你肯好好做人，还是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比两只手还要活得好些。&ot;小叫化拚命摇头。&ot;不行，不好，不管怎麽样两只手总比一只手好，你不能把我的手砍掉。&ot;他在拚命大喊的时候，山坡下忽然有个人飞奔了上来，连背後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都飞了起来。她跑得也不慢，因为她有一双健康结实的长腿。

她一面跑，一面也在大喊：&ot;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孩，你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ot;青衣人皱了皱眉，问这个辫子姑娘：&ot;你是他什麽人？&ot;&ot;我根本不认识他，只不过可怜他而已。&ot;&ot;你可怜他？他为什麽不可怜那个钱包被他偷走了的人？&ot;青衣人冷冷的说，&ot;那钱包也许是他的全部家财，他的父母妻儿也许就要靠这点钱才能活下去，你为什麽不可怜可怜他们？&ot;辫子姑娘怔了怔，吃吃的说：&ot;也许是这样子，只不过你还是应该先问清楚才对。&ot;&ot;我不必问，&ot;青衣人眼睛里忽然露出种无法描述的怨毒之色，&ot;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走一个。&ot;&ot;可是……&ot;辫子姑娘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用一把小刀架在她脖子上。做这种事的人居然竟是她赶来搭救的小叫化。他用刀抵住这辫子姑娘的咽喉：&ot;如果你们不放我走，我就杀了她，那麽她就等於是死在你们手里的。&ot;他问青衣人：&ot;伤害无辜是什麽罪？是不是应该把两只手两条腿都砍下来？&ot;青衣人没有愤怒，脸色也没有变，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刻就说：&ot;你走吧。&ot;五

所以小叫化就走了，带着他完整的两只手和辫子姑娘一起走了。走下了山坡，走出了柳镇，又走了很远很远，走到一片密林前的一片旷野上，小叫化确定後面绝对没有人追来的时候，才放开了手。辫子姑娘立刻转过身用一双美丽的眼睛狠狠的盯他，狠狠地问：&ot;你是不是人？&ot;&ot;当然是。&ot;小叫化笑嘻嘻地说，&ot;从头到脚都是。&ot;&ot;既然你是人，怎麽做得出这种事？怎麽能这样对我？&ot;辫子姑娘真的生气了，小叫化却笑得更愉快！反而问她：&ot;你到那里去是不是为了救我的？&ot;&ot;当然是。&ot;&ot;那麽现在你已经救了我，已经如愿以偿了。&ot;小叫化说，&ot;我做得有什麽不对？&ot;辫子姑娘被他问得呆住了，居然没法子不承认他说的话也有点道理。小叫化又问她：&ot;现在你准备怎麽样感谢我？&ot;&ot;感谢你？&ot;辫子姑娘忍不住叫了起来，&ot;你居然还要我感谢你？&ot;&ot;你当然应该感谢我。&ot;小叫化说得理直气壮，&ot;那个青衣独臂人做事当机立断，武功高得一塌糊涂，而且是个怪物，如果不是我想出这法子，你怎麽能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ot;辫子姑娘又没有话说了。小叫化却越说越有理：&ot;你救不出我，心里一定很难受，我让你开心，帮了你这麽大一个忙，你怎麽能不感谢我？&ot;辫子姑娘笑了，笑得就像是树林旁那一丛丛正在开放的小白花。&ot;你这个小鬼，你的鬼花样真多。&ot;&ot;如果你自己想不出，我倒可以替你出个主意。&ot;小叫化说。&ot;又是什麽鬼主意？&ot;&ot;替你想个法子来感谢我。&ot;&ot;什麽法子？你说。&ot;辫子姑娘眨着眼，实在很想听听这小鬼想出的是什麽怪花招。小叫化咳嗽了两声，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说：&ot;只要你让我在你的小嘴上亲一亲，就算是谢过了我，我们就扯平了。&ot;辫子姑娘的脸飞红了起来，小叫化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真的说做就要做。&ot;你敢，你敢来亲我，我就……&ot;&ot;你就怎麽样？&ot;辫子姑娘能怎麽样，她只有跑，跑得真快，背後的两条辫子又飞了起来，系在辫子上的两个蝴蝶结就好像真的是一双彩蝶飞舞在花间。小叫化哈哈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现在已经是四月，春天已经来到了人间。

六

密密的桑树林，密如春雨春愁。小叫化没有去追那双蝴蝶，他喜欢美丽的蝴蝶，可是他也不想再看到那张死人般苍白的脸。树林里总比这里安全得多。他一头钻进了树林，正想找个枝叶最浓密的树丫，上去小睡片刻。想不到他还没有找到这麽一棵树，已经有人先找上了他。来的一共有五个人，从四面围过来，把他包围在中间。五条黑黝黝凶巴巴的大汉，一脸凶横霸道的样子，看来虽然不象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但是要杀几个像小叫化这样的大小孩，却绝不会太困难。一个脖子上长着个大瘤的，显然是这五个人中的老大，手里倒提着一把牛刀，看着小叫化狞笑。&ot;小兄弟，道上的规矩你懂不懂？俺兄弟早就看上那条肥羊了，你为什麽要抢走？&ot;&ot;肥羊？哪儿来的肥羊？&ot;小叫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ot;我连瘦羊都没碰过，几时抢过你们的肥羊。&ot;&ot;有财香过手，见面至少也得分一半，这规矩你不懂？&ot;&ot;我不懂。&ot;小叫化说，&ot;我至少也有叁五十天没洗过澡了，全身上下臭得要命，哪里来的财香？&ot;他拉起自己的衣裳嗅了嗅，立刻捏起鼻子，皱起眉：&ot;真臭，简直可以把人都臭死，你不信就过来闻闻。&ot;瘤子大怒：&ot;好小子，你是在装糊涂。&ot;他的手腕一翻，刀光一闪，他的兄弟们立刻帮腔：&ot;先把这小王八蛋做倒再说，看他是要钱还是要命？&ot;小叫化终于恍然大悟：&ot;原来你们是强盗，是来抢钱的。&ot;他叹了口气，&ot;强盗抢钱，居然抢到小叫化的头上来了，这样的强盗倒也少见。&ot;瘤子大喝一声，又要挥刀扑过来，小叫化赶紧摇手：&ot;你千万不能生气，一生气瘤子就会大起来的，说不定会变得比头还大，那就不好玩了。&ot;他又装出笑脸，露出酒窝：&ot;只要你不生气，你要什麽我都给。&ot;&ot;俺兄弟别的都不喜欢，只要一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火气就消了！&ot;&ot;银子我没有，我给你们元宝行不行？&ot;&ot;行。&ot;瘤子转怒为笑，&ot;当然行。&ot;&ot;你们要大的，还是要小的？&ot;&ot;当然是大的，越大越好。&ot;&ot;那就好办了，&ot;小叫化笑道，&ot;别的我没有，元宝倒有一个，而且大得要命。&ot;他忽然往地下一躺，用手抱住了头：&ot;元宝就在这里，你们快来拿去吧。&ot;大家连元宝的影子都没看见，抢问：&ot;这里哪有元宝？&ot;&ot;元宝就是我，我就是元宝。&ot;小叫化指自己的鼻子，&ot;这麽大的一个元宝你们都不要？&ot;这次瘤子真的发火了，脖子上的瘤好像真的大了起来，只听他骂道：&ot;你这小王八羔子，你竟敢消遣你祖宗？&ot;这次他真的扑了过来，手里的牛刀高高举起，只要一扎下去，小叫化身上就得多个大窟窿，小命最少也得送掉半条！他的兄弟们也扑起，锥子尖刀斧头全都往小叫化的身上招呼过来，身手虽然并不太灵便，手里的家伙也不是武林高手们用的兵刃，两叁下还是可以把这小叫化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