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生可能,天呐……”
太子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他重新捻起了一枚碧玉棋子,那棋子在他指尖灵巧的打了个转——
岳怀珉终于缓过来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太子没回答他。
他把指尖那枚棋子掷回了棋盒里,发出一声脆响,叫了一声屏风外还跪着的人:“伯常。”
屏风外的人叩头道:“属下在。”
“你就按照孤之前吩咐你的,去做吧。”
纪伯常闻言,背脊一僵,他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劝道:“这……殿下,三思啊!”
太子道:“怎么?怕了,孤跟你担保过,这事最后查不到你头上,孤必保你周全,你还怕孤骗你不成?”
纪伯常急道:“殿下误会了,殿下有恩于伯常,伯常为殿下便是九死亦是无惧,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事陛下定然是知晓的,甚至可能就是陛下授意,一旦咱们真这样办了,就算皇后娘娘坐不稳正宫之位,可陛下也会猜出来是殿下所为啊,届时殿下和皇上的父子之情,就真的再无挽回余地了,卑职恳请殿下三思啊!”
岳怀珉虽不知道太子要做什么,但听了纪伯常此言,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道:“殿下,您……您要做什么?”
太子没回答他,只对外殿跪着的纪伯常道:“你放心吧,这事孤自有办法,父皇猜不到孤的头上来。”
“你只管去做便是,对了……记得要等老三到了江洛,再着手去做。”
裴昭元毕竟是储君,他一意孤行,纪伯常虽然心中忧虑,却也不敢再多言,磨蹭了半天,也不见太子收回成命,只得咬咬牙磕头领了命,退出殿门了。
等殿门关上,岳怀珉便忍不住问:“殿下……您这究竟是……”
太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脸上才逐渐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他缓缓摇了摇头。
太子声音很低,不像是在回答岳怀珉,倒像是在催眠自己。
“孤本也不欲如此,老三是个本分的人……孤不想逼他,但闻家和老二欺人太甚,父皇又识人不明,既然要打蛇,便只有打七寸才最痛,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早已不能一切尽皆如孤所愿了……”
“孤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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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果然很快到了公主府。
天子亲封皇三子裴昭珩为江洛宣抚使,代其前往江庆洛陵二地督办河堤重修、调配赈灾钱粮,三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贺顾得了这个消息,知道还有三天三殿下就要走了,那日三殿下已经答应过他不会贸然行事,所以差事上贺顾倒不很担心,主要是有些担心眼下快入冬了,三殿下的病虽然迄今为止看着都还好,可畏寒这病没入冬和入冬了肯定是不一样的,三殿下身边只有一个承微跟着,承微毕竟是男子,就算再怎么上心,总是不如女子照顾人来精细的。
便把兰宵从铺子里叫了回来,帮着他在府中挑了几个性子稳重、做事细致的丫鬟,让跟着三殿下一同前去,吩咐她们要好生侍候。
除此以外,摸出前些日子给三殿下做的两身新衣,贺顾还是觉得太薄了,毕竟三殿下体虚畏寒,江洛冬天湿冷,只是寻常冬衣恐怕不顶用,又亲自跑了一趟自家绸缎铺,从里面挑了上好的保暖料子,又自掏腰包买了张狐狸皮,叫府中绣娘连夜制了几身冬衣、特意在领口、袖口都加了厚厚一层绒挡风,又把那张狐狸皮照着三殿下肩宽身量、改成了张披风,这才算罢了。
只操心穿的还不算,贺顾又叫了两个小厮,加上征野,特意跑了一趟城东干货吃食铺子,什么蜜饯果子、肉脯、糖炒栗子、瓜子各包了一份,去时两手空空,回来却四个人都提了满手的大包小包,简直是满载而归——
都是给三殿下路上准备的零食。
其实当初瑜儿姐姐走时,若不是她走的忽然,贺顾多半也会来这么一回——
不对,若不是她走的突然……贺顾都不会让她走才是。
兰宵在边上看着,简直叹为观止,由衷道:“驸马爷对三殿下真是上心,这般精细,便是换个办事稳妥的婆子来,也未必有驸马爷准备的周到呢。”
且还这样迅速。
短短三天,驸马爷已经把足够三殿下过一整冬的冬衣、披风、围脖都给准备好了,除此以外,一路前去路上能吃的零食、有可能用到的炭火、甚至汤婆子都给收拾好了……
这样贴心的姐夫哪里找?
贺顾心道,当然得上点心了,毕竟以后还要仰仗小舅子吃软饭呢,可不得趁现在他还没发达,赶紧讨好一下、卖卖乖、伺候舒服了,来日他登基为帝才能“苟富贵,勿相忘”不是?
临到第四日,裴昭珩出发时,看到公主府给他准备好的车马、婢仆、加上七八个箱笼,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愣怔。
再扭过头,看了看站在公主府门前,看着他来回搓手、嘿嘿直笑的贺顾。
裴昭珩:“……”
贺顾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嫌自己多事了,有点紧张的解释道:“其实我也知道殿下贵为皇子、此行又是钦差,必不可能受怠慢,只是这些都是我一点心意,殿下带上总比不带强,衣裳都是顶暖和的、吃的用的都有,殿下身子不好,可得精心养着,不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