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白帮叶二爷的人都敢动,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今日是十五,南烟斋也与往日一样静谧,只是月色下更显寂寥。陆曼笙在院子摆了凉椅赏月,手侧的矮桌上放着几味香的原料,都是凝神静气的好方子。
“哐当——”门外传来争执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声音温柔低沉。陆曼笙已经听出来人是谁,只装作未闻。只是没过片刻,叶申就阔步走进后院,径直走到了陆曼笙面前。
“欸欸欸,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跟你讲了陆姑娘不见人的!”陆馜火急火燎地追在叶申身后进来。
叶申自顾自地坐在了陆曼笙对面的石凳上,青色衣衫上沾染了风尘仆仆的痕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叨扰了,陆姑娘。”
陆曼笙慢悠悠地把弄着手中的香包,瞥了一眼叶申,没有好气地说:“叶二爷私闯民宅,要是说不出个五六七,我就只能喊人将你赶出去了。”
陆曼笙向来说到做到,叶申便直奔重点:“我怀疑小留仙的死没那么简单。”
事关小留仙,陆曼笙示意正在气头上的陆馜退到身后,直起身子认真听叶申接下来的话。叶申徐徐道来:“你可记得疁城程家?他们家的小少爷没有住在疁城本家,而是住在恒城北街,经常来戏院听戏的。”
听到疁城程家,陆曼笙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去疁城可有一天的车程。再听到程小少爷这个称呼,陆曼笙思索片刻,才恍然道:“是那个与小留仙一般大、眉眼相似的小少爷?”
云生戏院的常客互相都熟识且热络,但有两个特例——一位是南烟斋的陆老板,另一位便是这疁城程家小少爷。陆老板时常坐在二楼包厢,常人难见;而程小少爷则是总坐在大堂的角落,若是有人搭话总是羞怯地躲躲闪闪,久了众人也晓得他的性子,便不去打扰。所有小留仙登台的场子他都会来,时常点一壶清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有一次落幕,小留仙下台答谢,与那程小少爷站在一起时,众人才惊异地发现两人容貌相似,还笑谈不知小留仙是不是程家落在外面的外子。小留仙笑着说起家乡徽州的趣事,众人被吸引了过去,便不再提及此事。
那次陆曼笙倚靠在包厢的窗口,分明看清那程小少爷听到旁人打趣时,脸色苍白。
程小少爷是云生戏院的常客,喜欢听小留仙的戏,但这又与小留仙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叶申看出了陆曼笙的疑惑,沉声道:“我让小云仙去程家报了小留仙的事。门房小厮称程小少爷养病,闭门不见。小云仙不死心想爬墙,在程家墙外角落,发现了小留仙的东西。”
叶申手执一个残破的暗红色金纹盘扣递到陆曼笙的眼前,继续道:“这是小留仙被掳走那日,胸前的盘扣。”
陆曼笙神色凝重起来:“看来小留仙死前一定去过程家。”
叶申眼中寒意更深了:“小留仙在程家一定经历了什么,他的死一定与程小少爷脱不了干系。程家居然敢动白帮的人?”
叶申的语气充满了讽刺。程家是走私盐起家的,这些年来都是依附白帮才在江南站稳脚跟,无缘无故怎么会去开罪叶申呢?陆曼笙也想到了这一节,正在细细思量其中的蹊跷。
见两人静默,陆馜忍不住凑上前插话道:“难道是程小少爷爱慕小留仙,把他抓回程府打算霸王硬上弓,小留仙宁死不从,程小少爷痛下杀手?”
“呵。”闻言,叶申忍不住笑道,“馜儿姑娘好有趣,若是得闲可以去帮我们云生戏院写个戏呢。”
陆馜如何听不出话里的打趣意味,狠狠地瞪了一眼叶申,跺着脚退了回去。
叶申手指摩挲着这枚残破的盘扣:“我猜测,小留仙和程小少爷定有旁人都不知道的私交。程家众房盘根错节,程老爷子刚死,众人蠢蠢欲动。程小少爷虽然是外室生的,但作为程老爷子唯一的血脉,定是有人动了心思想夺家产。贼匪如果是程家找的人,也许真正想抓的是程小少爷。”
陆曼笙对程家不太了解,听完解释也比较认同这个说法,道:“贼匪搞错了人,本来想绑架程小少爷,却错绑了小留仙,发现杀错了人才把尸首送回云生戏院……”
“不对。”话语未落,陆曼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没有达成目的杀错了人,把尸体好好藏起来都来不及,怎会如此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闻弦歌而知雅意,见陆曼笙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叶申说出了新的猜测:“若程小少爷知道有人要杀他,故意拿小留仙去当替死鬼呢?那些贼人都已经死在山上了,事实如何无从得知。”
陆曼笙闻言,细想这种可能,不自觉地点点头:“匪徒以为自己杀的是程小少爷,后来发现杀错了人,死的是恒城有名的角,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二爷你,所以不得不将尸首送回来了。”
陆馜听着渐渐脸色惨白,慌乱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程小少爷我也见过几次,看着谦逊有礼,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叶申收起了戾气,宽慰陆馜:“这不过都是叶某的猜测,还有许多叶某也想不通的部分,比如程家人知道程小少爷没死,定会有后招。程小少爷这样做并非一劳永逸。”
陆曼笙也想不通这个关节,夜已深,见叶申还没有去意,只好说:“叶二爷不如去警察局说一说这些想法,巴巴地跑到南烟斋来扰人清梦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