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声不响沉默寡言的她,原来是恶煞,是杀人不变脸的恶煞。
裴行韫随手捡起身旁的木屐,看了一眼鞋底新断的木齿,冲桃花微微一笑,手一松木屐砸在她身上又弹开。
“只此一次,再有下次。”裴行韫拿起帕子慢慢擦拭着手,语气淡淡,“就杀了你。”
桃花扯掉口里的布巾,呜呜痛哭起来,裴行韫一个眼神扫过去,她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哭声戛然而止。
裴行韫心里冷笑,像桃花这种又蠢又坏的,这次吓破了她的胆,只要她不想死,就不敢再轻易来招惹自己。
“将地上打扫干净。”
桃花闻言,忙忍住痛手忙脚乱爬起来,地滑连连摔倒又飞快爬起来,一边爬还一边偷看向裴行韫,生怕又惹怒了她。
李嬷嬷来时,桃花正扫到一半,她板着脸指着地上水迹问道:“这怎么回事?”
桃花觑了一眼裴行韫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肃立在旁,忙曲膝施礼小心翼翼对李嬷嬷说道:“回嬷嬷,是我不小心将水翻到在地。”
李嬷嬷斜了一眼裴行韫,见她一如往常般低眉顺眼,冷哼一声训斥桃花道:“平时做事尽冒冒失失,要是当值时也如这般,这府里还留你何用?”
桃花眼眶又红了,垂着头恭敬应是。
李嬷嬷阴沉着一张脸,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屋子之后转身离去。
小蓝当值回屋,见桃花跟老鼠见到猫般远离两人,一脸的瑟缩惊吓,再也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扬,忍不住疑惑的仔细打量着她后,拉着裴行韫说道:“走,我们去拿吃食。”
一出了屋子,小蓝就挤眉弄眼的问道:“咦,桃花是怎么了,今儿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裴行韫垂眸,随意的说道:“兴许是鬼上身了吧。”
“哈哈哈。”小蓝欢快的笑了起来,“要真是鬼上身就好了,她成日头朝天拿鼻孔瞧人,又偷奸耍滑找茬,总算可清净些。”
裴行韫拧眉沉思,李嬷嬷先前来一直盯着炕瞧,好似屋子里又要添人进来。
炕上睡三人还不算挤,可再加一人进来,怕真是呼吸相闻,翻身都比较麻烦。这些还不要紧,至要紧的是要是再来一个桃花那样的,那又得热闹了。
小蓝眼睛一亮,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针线房要再添人进去,说是给大都督做衣衫的人手不够用。李嬷嬷的闺女春鹃在针线房当差,可她那手针线活,针脚比拳头都大。针线房的管事娘子瞧在李嬷嬷的份上,忍气吞声没有声张,只得再选针线活好的,去填春鹃做不好的缺。”
裴行韫进府之时,连烧火都不会,被厨房管事娘子训了好多次,只得谎称自己家里的灶太小,没有烧过这样大的灶,又认真谦逊在一旁学习,渐渐上了手,才在厨房站稳了脚跟。
至于针线活,她也只会配个色,缝上简单的几针。家里自有绣娘,大家闺秀精通针线,怕是要遭人耻笑。
“听说大都督特别费里衣还有鞋袜。”小蓝眼珠四下一扫低声说道:“大都督成日在校场上操练,一天下来不知要换多少套衣衫,浆洗房的熏笼都用上了,还是来不及熏干,桃花屁股肿都未消,又颠颠的去浆洗房娘子面前卖好,想去给大都督洗里衣。”
裴行韫想到闵冉那欠扁的神情,忍不住问小蓝:“你也想去针线房?”
“当然想啊,我针线活做得可好了,以前经常绣了帕子去绣坊换银子。”小蓝说到这里郁郁寡欢的低下了头。
裴行韫心底叹息,小蓝家贫,兄弟姐妹又多,家里女儿都卖了出去,得来的银子去给家里的兄弟修房娶亲。在要卖到她时,战乱来了,家里的地窖藏不下太多人,家人便将她推了出来。
“你定能进针线房。”裴行韫微一沉吟,便将前后事想得明明白白,她将李嬷嬷来的事说了,“春鹃大致会搬到我们屋里来住,你要不得罪李嬷嬷,要不就是春鹃的活你替她干了,所有的功劳都她得去,你可得想好了。”
小蓝惊讶的瞪大眼,失声说道:“她怎么能这样?”
裴行韫忙四下看了看,无奈的说道:“你且小声些。”
小蓝马上闭了嘴,神情却仍然愤愤不平。
“李嬷嬷是大都督母亲的陪嫁丫环,也是他的奶嬷嬷,自小看着他长大。”
小蓝粗枝大叶易冲动,裴行韫只得将事情细细的,掰碎了跟她说,“大都督怕是念旧之人,李嬷嬷才能在府里任总管事嬷嬷,春鹃么,怕是志不在针线房。”
裴行韫与小蓝慢慢走着,低声说道:“春鹃长得美,中衣里衣这些大多都由亲近之人在做。”
小蓝想到大都督后院空置,前院又只有小厮伺候,要是他穿惯了谁做的衣衫,指不定那人会被抬成姨娘。
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旋即又不解的问道;“李嬷嬷一家不是在府后面巷子里有院子么,春鹃怎么会住到府里来?”
这些日子厨房灶间的火很晚才熄,就为了守着前院要热水要吃食,厨房几个管事娘子之间悄悄在嘀咕,李嬷嬷夫君是闵冉下面的一小校尉,听说吃了一场败仗,让闵冉很是恼火。
李嬷嬷在府里得罪了不少人,家里出事自然会有很多人看热闹,这一次她定也是怕了,才急着想将女儿送到闵冉前面去。
裴行韫心里酸涩不已,想到自己前世又何尝不是如此,被家族送进宫换取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