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娘子从一进屋就不错眼的盯着裴行韫直打量,见她面若芙蓉春晓,一举一动风流天成,一个下人仗着大哥的宠爱居然与自己能同桌用饭,早就气不打一处出,只是来之前李氏嘱咐了两姐妹,让她们不得闹事,只有暗咬银牙死忍住。
这时见到平时在家跟块腌萝卜似的闵三娘子,居然想去巴结裴行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筷子一下扔在桌上,侧着头狠狠盯着闵三娘子,骂道:“不孝的东西,长辈在床上病着,你不知前去伺候,倒在这里大吃大喝,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就是,还吃里扒外。”闵二娘子也扬声附和。
闵三娘子飞快的瞄了裴行韫一眼,眼里迅速浮上了泪花,咬着唇摇头,呐呐的辩解,“我没有,我这就回去。”
裴行韫眼皮都不抬,不紧不慢的照常吃吃喝喝。
屏风那边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上,闵冉闪身过来,不耐烦的说道:“吵什么吵,不想好好用饭都给我滚回去!”
闵三娘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得眼泪直流。闵冉见她流泪,嫌弃的斜着她,“哭什么哭,骂你不知道骂回去?”
闵大娘子与闵二娘子见闵冉发火,倒是不敢再说话,只是狠狠的剜了裴行韫一眼,惹得她差点笑出声。
李氏还算是个稳得住的,怎么教出来的两个女儿却这般沉不住气。
待她看到一步三晃走过来的闵二郎时,才发觉闵氏姐妹还算不错了,至少比软趴趴浑身像是没骨头的他强上许多倍。
“哎哟,又吵起来了,真是烦死人,闹得人头疼。”闵二郎夸张的捂住脑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我头痛,就先回去了啊,派人将酒菜送到我院子里去,待我半夜饿了好吃。”
进屋时他跟闵齐山一般眼高于顶,都拿白眼看人,这时才发现坐在桌旁的裴行韫,顿时张大了嘴,嘴角差点没流出涎水来,肿泡眼睛冒着淫邪之光,歪着脖子凑过去,嘿嘿笑了笑,“这个妹妹”
“哐当。”闵冉没想到闵二郎当着他的面还色心不死,气得直拎着他的衣领一甩,将他重重的扔了出去,又大步上前,狠狠的踢了一脚,“狗东西,我打死你作数!”
闵二郎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叫得快没人形,闵氏三姐妹也吓得抱头尖叫。
裴行韫叹了口气,都说嫁人不仅仅要看嫁的那个人,更要看的是对方的家人。闵冉就是有天大的好,摊上他这一家人,也让人望而却步。
“大都督,我们走吧。”裴行韫忍着烦躁走上前,抓住闵冉衣袖,低声说道:“我累了。”
闵冉喘着粗气,厉声威胁已经不能动弹的闵二郎,“要是下次再敢色胆包天,我直接废了你!”
他又扫了一眼三个妹妹,“你们也回屋去安生呆着,要是再敢吵嘴,休怪我不客气!”
裴行韫沉默的跟在闵冉身后走了出去,见他一身落寞,抬头看着头顶飘扬的雪花,院子里已蒙上了白白一层,她轻声说道:“我们去梅林那边走走,顺带也好守岁。”
闵冉侧身牵着她的手,情绪低沉,“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以前年年守岁,可阿娘还是不在了。”
“不过是一个念想,哪能守着这些就能心想事成。”
裴行韫听着夜空中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去年这时她在灶间烧火,火光烤得人暖洋洋的,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各种香味夹在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张嬷嬷虽然嘴上严厉,可还是会留下一些多做出来的鱼肉,让她们解解馋。仔细回想起来,那是她过的最为轻松又简单快乐的新年。
空气凛冽,风雪里两人禹禹前行,广寂的梅林里只余两人身影,闵冉侧头看着安静的裴行韫,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梅花?”
“这片地最为开阔,看着就让人心情好。”裴行韫指着前面,“梅林过去就是湖,湖与外面活水相连,流到大江里面去,再汇入海中,海的那边,又会是什么样子?”
闵冉微一沉吟,眉头紧蹙,沉声说道:“你是想远走高飞么?”
裴行韫神色怅惘,“我都没有翅膀,能飞到哪里去啊?”
闵冉说不出的心慌意乱,他紧紧握着裴行韫的手,霸道的说道:“就算你有翅膀也不能飞,你可是我的女人,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你松开些,痛。”裴行韫拧着眉往回抽手,闵冉忙松开了些,却仍然不肯放开。
“我知道你不开心了,摊上这样的家人,任谁也会生气。”
闵冉揉了揉眉心,想赶走那说不出的疲倦,“虽说我杀人无数,可那是在战场之上,在私底下我从来不滥杀无辜。
舅舅以前对我说,人要怀着敬畏之心,敬畏这世间一切的生灵,哪怕是一猫一狗。白练是我捡回来养大的,心想既然有缘遇到了,那就顺手救它一命吧。
小时候阿娘替我批过命,说是我要多积德,才能抵消我前世犯下屠城的杀戮之过,积下福报救回错过的命定良人,不再孤苦一生。
我自然不信这些,可是阿韫,与你在一起之后,郑先生他们说我脾气变好了,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急躁,要是在从前,我定会杀了李氏他们。”
裴行韫神色骇然又不解,她不记得前世时闵冉有屠城,可前世他救了她又送走了她,这辈子再得相遇,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