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倒怔了一下。她自生了小公主之后,因是被苏林两家闹了那么一出,孩子固是早产,自己身子也有些伤着,癸水就有些不准了。王御医尽心尽力给她调养了一年,仍旧有些延迟。是以这会儿梅贤妃忽然说起来,她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梅贤妃目光闪动:&ldo;怎么,难道这个月太医没来请脉吗?&rdo;该不会是这苏氏有孕,却悄悄瞒着吧?
梅皇后已经淡淡道:&ldo;王御医前几日去了苏府,太医院似是没安排人过去?&rdo;沈府大奶奶病倒,王御医往沈家走了几趟,宫里就没顾得上。如苏阮这样低位的嫔妃,一月也只有那么一回请脉,王御医没去,太医院也没大上心,倒把这一次给错过去了。
苏阮自己定下心来略一回想,这得有一个半月未曾请脉了,因这阵子经调养,自觉身子好了许多,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所以便是王御医未来,她也不曾着人去太医院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难道当真是有喜了?
&ldo;这样好日子,倒是不好宣御医……&rdo;梅贤妃心里一阵酸气上涌,&ldo;皇后娘娘这里不是有懂脉的医女?不如叫来给苏美人瞧瞧?若真是有了好消息,倒是双喜临门,否则瞧着苏美人自己都懵懂,可别有什么闪失‐‐说起来,这都已经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没个算计……&rdo;
殿内一众女眷都识相地未曾接话,梅皇后淡淡一笑:&ldo;贤妃说的是,把人叫来罢。&rdo;梅贤妃是什么意思她很懂得,不过是疑心苏阮根本无孕,是她这个皇后故意把话说得教人疑惑,生出些别的心思来罢了。既然这样,那就要立时分辨个清楚。若是苏阮无孕,不管是谁也就休想兴风作浪了。
当然,若是诊出无孕,那苏阮少不了被心怀妒意的妃嫔们私下讥讽一番。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身为皇后,关心疑似有孕的妃嫔难道有什么错?便是有人要说,也不过必定是说苏阮为了争宠,故意大喝酸梅汤,引得皇后关心罢了。
梅皇后往后倚了一下。自小产之后,她时时觉得有些腰酸头重,请脉的御医开的都是疏肝清浊的方子,只是不顶什么用。近来还添了些下红的症状,净凡说她是郁结所致,倒是与御医们开的方子一致。
只是,就算知道原因又能怎样呢?难道知道了她就不会郁结了么?那可是她盼望了许久,又在意料之外的孩子,却那么轻易就失去了。她在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有多么狂喜,小产之后就有多么痛苦和愤怒。尤其是‐‐下手的,还是自己的母亲。
捧雪去唤净凡了,梅贤妃又跟旁边的人说起话来,仿佛一副很不在意苏阮是否有孕的模样。梅皇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心里暗暗冷笑‐‐这阵子,梅贤妃时常拿话试探她,难道以为她看不出来?真以为有了个儿子就稳操胜券了?
梅皇后漠然地又扫了承恩侯夫人一眼。亏得当初有孕之后,她还真以为母亲也是为她高兴的呢,结果‐‐转眼之间,事实就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打得痛彻心肺。
同是梅氏女,同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何在做母亲的眼里却是天差地别?梅皇后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有答案。不过这也无妨了,既然梅家不把她当女儿,那她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家族了。
当然,或许父亲,父亲还是重视她的,但……梅皇后垂下眼睛,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若是父亲真的重视她,就不会想做什么外戚!若是父亲想做外戚,那么,她也就不必再惦记家里了……
被召来的&ldo;医女&rdo;正是净凡。
净凡原想着伺候了皇后生产,无论生男生女,她都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有这份功劳,只要皇帝一句话,她的假孕药卖给宫里妃嫔的罪也就一笔勾销,还能得些赏赐,逍遥自在去过下半辈子。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皇后竟小产了!虽说皇帝没治她服侍不力之罪,但净凡一想起当初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就觉得心里发毛‐‐是她说皇后并非身子不适才小产,而是因为食用了不当之物的,而之后此事便平息下来,再也没人提起了。
净凡在后宅女眷当中厮混多年,对这些把戏一清二楚。皇后越是一言不发,就越证明这里头的水太深,而她这个知情人,将来还能不能活下去,只怕就得看皇后是否慈悲了。
为此,净凡在宫里真是战战兢兢、尽心尽力,这会儿被叫过来,也是仔细给苏阮两手都诊过,才向皇后道:&ldo;奴婢诊着苏美人极像喜脉,只是脉象尚浅,便是有喜,多半也只在一月多些,若是再过半月,当可确诊。&rdo;
殿内顿时就热闹了起来。虽说是&ldo;脉象尚浅&rdo;,但宫里对喜脉本就拿手,且这种事,若不是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哪里会说出来呢?否则让贵人们空欢喜一场,不定这诊错脉的要倒什么楣。别的病症可以往大里夸,唯独喜脉是要慎之又慎的。
梅贤妃脸色顿时有些阴沉。承恩侯夫人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小女儿这也太惹眼了,自打生了皇次子,就有些沉不住气似的;可这妃嫔有孕对皇帝可是大喜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场合将不满带到脸上来。
幸好梅贤妃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开口便笑道:&ldo;果然今儿双喜临门,真叫我说中了。&rdo;
承恩侯夫人这才放下心,忙附和道:&ldo;可不是。太后娘娘寿辰,又添这一重喜事,真是好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