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体能方面的优势,就只能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累。闻阅不敢痴心妄想达到教导员和向副队那样的高度,就连赶上周童,在他看来也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作为一个男人,即便懂得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好,也无法不受困于暗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尊心,会在某个时刻被强大的同类和自己没有的能力激发出斗志和好胜心,就像那天在搏击课上,看着赤膊上阵的涂科在拳击台上挥出漂亮一击时爆发出的能量,他居然天马行空地做起了白日梦,幻想自己那双弹古筝的手戴上拳套,进攻、出拳、躲避、防守,用连贯潇洒的动作将对手打得无力反击,最终在狂热的欢呼声中攀上顶峰,振臂高呼,成为一次真正的赢家。
他甚至被自己这种既原始又暴力的念头吓了一跳。
闻阅也以为自己只是被当时的气氛感染,头脑发热一时兴起而已。毕竟看到那样荷尔蒙炸裂的场面,是个男人都会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直到很多年后闻阅才明白,这就是拳击这项运动朴素而强大的魅力所在。只是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敢对涂科提出想学的念头,事实上说完他就后悔了,又不知该如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强装下去。
而更更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一口答应了,尽管听起来有点敷衍,但涂队向来一言九鼎,闻阅也不是没有领教过,相比之下,一个小忙都不愿意帮的话,就显得自己太不痛快,太扭扭捏捏了。
所以帮是帮了,只是这个忙帮得
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涂科只不过是想假装自己在性取向方面有点特殊,借此吓退他的追求者而已,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吻,不用想得太过复杂。但闻阅只有被人强吻的经历,还不怎么愉快,所以主动亲吻别人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亲哪里?怎么亲?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他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涂科的回答也很笼统,说随便亲一下,见机行事,最重要是别亲得太假让对方怀疑就行。闻阅怕他炸毛不敢再多问,只好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依然没弄明白到底应该亲他哪里。
出了营区大门,走到离那台奔驰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确认他们已经进入车里人可视范围之后,闻阅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对着涂科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紧张地直吞口水,先挪一小步,再挪一小步,一直挪到近得能看清他耳垂上的细小绒毛,数得清他鬓角有几根头发,也没找到下嘴的位置,顿时急得满头冒汗,恨不得找支笔在他脸上画出一个精准的狙击点。
无法思考的大脑被烈日暴晒成了一团浆糊,闻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那边人已经熄火下车往这边走了,旁边这个小憨包还瞪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脸的视死如归又怂得叫人来气。涂科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转身与闻阅相对,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身前一带,换上一个极尽宠溺与温柔的表情,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嘴唇,在余光扫到来人接近时,俯身吻了下去
反正是做戏,谁来都一样,虽然不及教导员同志长得漂亮,但也是手下这帮兔崽子里唯一能与之媲美的,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膈应了。
涂科想着速战速决,亲一下完事儿,转头再糊弄一下那位局长千金,就说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过来了,但既然已经撞见就坦白告诉你,确实没感觉,也不可能培养。瞧见没,本人男,爱好男,这位就是我的小男友,狂吃你飞醋呢,没什么事儿就先这样?慢走不送,我这儿还得抓紧哄。
算盘打得挺好,想得也挺周全,就是没料到面前这小子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要配合了,没等他的吻落下来就主动踮起脚勾住了他的脖子,两眼一闭,下巴一抬,张着嘴猛地迎了上来,脸也不知道稍微偏一下,就这么狠狠地跟他迎面一撞,差点没把他的门牙磕碎。
来人脚步一滞,定在了原地,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的脸上是何种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涂科被撞得眼冒金星,根本顾不上管她,双手蓦地收紧,掐住闻阅的小腰,一边被迫回应,一边在心里大骂:我靠,不会亲还要学人家舌吻?什么毛病!
闻阅已经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紧紧搂着涂科的脖子,一个劲儿把舌头往他嘴里伸,连吸带吮地胡乱搅和一通,鼻尖被压得生疼,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脸烫得像被烧着了一样,脑子里放鞭炮似的炸出一串问号,看到了吗?吓走了吗?什么时候该停下?这样主动一点看起来不假了吧?
打好的腹稿完全没派上用场,两人吻得在外人眼里真像那么回事儿的时候,局长千金已经开着跑车愤然离去。闻阅浑然不知,只觉得再不换气下一秒就要窒息了,这种感觉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睁开双眼一看,涂科那张十分有特征的脸赫然出现眼前,睫毛浓密还微微上卷,鼻梁挺拔得不像亚洲人种,紧蹙的浓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瞳仁流光溢彩,英俊得叫人心颤。
只是那眼神说不好是厌恶、疑惑还是抗拒。闻阅吓得当即松开手臂从涂科的阴影中退了出去,又险些被头顶的烈日晃瞎了眼,青天白日下羞得根本抬不起头来,两腿一软又一头扎回涂科怀里,掩面在他胸口气喘吁吁地问:“好好了没走了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