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忍着浑身不自在,硬是挤出一脸媚笑,膝盖貌似无意磕碰着小伙子的膝盖。她那两条从牛仔短裤里延伸出来的大腿,修长圆润,白花花地晃花了小伙子的双眼。
小伙子终于接过香烟,冰凉粘湿的手指似乎无意中拂过罗茜裸露的大腿。罗茜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浑身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她再次咬牙忍下了,充满期望地望着他。
小伙子却说:&ldo;我做不了主,你得找科主任,所有预约检查单都要她签字。&rdo;罗茜瞪着他,忽然扬起手,将他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同时骂了一句女孩子绝不该骂的粗话:&ldo;我x你妈!&rdo;
内科主任是个嘴唇奇薄的中年女医生,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白衬衣宽大的下摆拦腰系出一个轻盈的死结,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是二十岁的青春肌肤。她那&tis;光般的犀利眼神,明明白白写着&ldo;鄙夷&rdo;两字,那种对一切外表美好的东西的固有轻视,看得罗茜恨不能就地遁形。
她说出来的话,也像她的嘴唇一样薄而锋利:&ldo;这预约单上每个患者都需要尽快检查。哦,你妈情况特殊,那您告诉我,哪位患者的性命不重要,活该为你妈让路?&rdo;
罗茜败下阵来,落荒而逃。走出医院大门,她又热又渴,乏力得厉害,几乎一步都走不动了。她买了根雪糕,托着腮帮坐在马路牙子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被晒化了的柏油路一样黏滞混沌。
雪糕渐渐融化了,一滴滴顺着竹棒流下来,滴在水泥地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图形。罗茜盯着那些深色的印迹,心中无望的凄凉越升越高,眼前渐渐模糊,泪水也越聚越厚,眼看眼眶已经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被地心引力吸引着,马上要剥离出来形成一个完整圆熟的泪珠。
就在那颖泪珠将落未落时,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踢踢踏踏经过她身边,走过去几步,突然又退回来。接着一个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ldo;真的是你!罗茜,大热天你坐这儿干什么?&rdo;
悦耳的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只听到声音还没有抬头,罗茜心里便冒出一个名字:孙嘉遇。
孙嘉遇‐‐这个男生的声音和面孔,都给罗茜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那些流传在b大的关于他的江湖传说,和低年级女生谈起他时的一脸倾慕,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抬起头,她果然看到张年轻的脸,正垂着眼帘打量她,阳光透过睫毛,在他的眼睑处留下浓密的阴影,发梢和睫毛都被夏日的阳光映成淡黄色。此刻的孙嘉遇,睫毛比头发还长。他那个郭富城式样的发型已荡然无存,头顶仅留有毛茸茸一层短短的发茬,让他看上去特别的幼稚,仿佛还有一种特别的委屈。
&ldo;你怎么啦?哭了?&rdo;孙嘉遇略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罗茜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用力闭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把摇摇欲坠的泪意生生挡了回去。&ldo;放屁,你才哭了呢!&rdo;她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
孙嘉遇退后两步,把双手插进裤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同时耸耸肩,表示不和罗茜一般见识。这姿势是他从那些外国电影里学来的,他自己觉得格外有范儿。
和罗茜一样,孙嘉遇也穿着牛仔短裤,上身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脚上则是一双运动鞋加厚厚的白色棉袜‐‐这是当时男孩们夏天晟时尚的装束,为了时髦,即使捂得运动鞋里汗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吸引罗茜注意的,是他t恤胸前一行醒目的黑字:别理我,烦着呢!
看着那几个宣言一般的黑宇,罗茜忍不住笑了,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烦恼,想张口调侃几句,但似乎是方才站得太猛太快了,她眼前的一切像被浸入了水中,开始漂浮不定,一阵强烈的恶心忽然诵上心口,胃部像被一只大手拧搅着开始翻江倒海,脊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恍惚中,她听到一个声音在问:&ldo;我扶着你能走得动吗?喂‐‐喂喂‐‐我靠‐‐&rdo;
罗茜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后来的记忆对她而言都是支离破碎的。她只记得自己被放在什么人的背上,一路疾奔。等她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窄窄的床上,不远处拉着道白色的布帘。头顶天花板上一只吊扇正以最大速度嗡嗡旋转,空气流动带起黏涩的热风,毫无清凉之意。窗户大开,窗外的蝉鸣声让人愈加烦躁。
罗茜想坐起来,稍抬头便觉头晕眼花,呻吟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布帘那边的人,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布帘另一侧探出来,短短的发茬湿漉漉的,额头发梢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说:&ldo;你醒了。&rdo;
罗茜转过眼珠,有气无力地喝一声:&ldo;孙嘉遇,你过来!&rdo;
孙嘉遇笑嘻嘻地走过来,他身上那件文化衫不见了,规规矩矩穿着一件长袖大白褂,袖口一直卷到肘部,前胸背后皆有一个被汗浸湿的圆圈。
罗茜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睁大眼睛问他:&ldo;你捂黄酱呢?穿这么厚干什么?&rdo;
孙嘉遇撇撇嘴:&ldo;还说呢,要不是你吐我一身,我至于三伏天遭这份罪吗?&rdo;他挺挺胸,&ldo;哎,我穿上白大褂是不是帅呆了?&rdo;
罗茜从鼻孔里哼一声:&ldo;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rdo;
虽然评价很刻薄,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孙嘉遇。
孙嘉遇比冬天的时候瘦了一圈,浓眉深目愈加分明,除了过短的头发,五官轮廓都在向&ldo;英俊&rdo;两字飞速靠拢。罗茜就这么盯着他看,同时心里暗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孙嘉遇果然被看得紧张了,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手心开始冒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但他表面上的确是撑住了场子,任凭罗茜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毫不动容,只是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下面,渐渐沁出血色来,他到底羞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