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办公室的门开了,范妮倒在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直到这时,我还不知道上帝正在帮助我们解决所有问题。那是意大利人的上帝,我们孩童时在蒙达奇诺的小教堂里向他祈祷。
“我杀了雯卡!”她认罪般地说,“我杀了雯卡!”
第15章学校里最美的女生
远离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避免和他们相像。
——马可·奥勒留,罗马皇帝、哲学家
我离开芳多纳医院的急诊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死亡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我觉得,那是医院走廊里弥漫着的药片、消毒水和保养液混合在一起后的难闻气味。
马克西姆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摔下,落在了沥青路面上。虽然下面的碎树枝在他跌落时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但仍然没能避免他脊椎、骨盆、腿骨和肋骨等部位的多处骨裂。
我驱车接上奥利维耶,跟着救护车一路驶向医院。到医院后,我瞧了马克西姆一眼。他的身体遍布淤血,被一具坚硬的夹板和颈托固定得不能动弹。看到他面色苍白、黯淡,身上插满了输液管,我不禁想到自己当时没能保护他,并因此感到非常难过。
奥利维耶询问了几个医生,他们纷纷表示情况堪忧。马克西姆处于昏迷状态。他的血压很低,即便注射了去甲肾上腺素,血压也只上来了一点点。他的颅骨挫伤严重,甚至出现了大脑血肿。我们本来待在等候室里,但医院的工作人员说,即便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虽然全身扫描可以预估出一切病变,但医生们仍表示目前无法断言预后。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至关重要。我完全领会了他们的言外之意:马克西姆已命悬一线。奥利维耶不愿离开医院,但坚持让我回去休息。
“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还有,我想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懂的。”
我同意了。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并不希望在医院碰见前来取证的警察。我冒雨穿过医院的停车场。在刚过去的几小时里,天气发生了突变。风停了,天越来越低,灰蒙蒙一片,间或电闪雷鸣。
我躲进母亲的奔驰车里,掏出了手机。没有范妮和我父亲的消息。我拨通了他们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里夏尔就是这样。他大概是找到了妻子,既然自己无忧无虑了,别人就可以统统见鬼去了!
我打着了火,却没有开走汽车,继续留在停车场里。我好冷。我闭上眼,喉咙干涩,在酒精的作用下,思维仍是混乱的。我很少有这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昨天夜里,我在飞机上没有合眼,前天晚上也没怎么睡。时差、过量的伏特加和紧张的情绪,都找上门来。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任由它们四散开去。我被雨滴拍打车窗的声音团团围住,倒在了方向盘上。
“托马斯,咱们得谈谈。我发现了一件事,非常严重的事……”马克西姆的最后几句话在我耳边回响起来。他那么着急,是想和我说什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大事?前路茫茫,一片灰暗。我还没有完成调查,却不得不承认,雯卡再也找不到了。
亚历克西斯、雯卡、弗朗西斯、马克西姆……事件中的受害者越来越多。我必须终止这一切,但是该如何做到呢?驾驶室里的气味带我回到了童年时光。那是母亲以前常用的香水。娇兰的掌上明珠——姬琪。一种神秘醉人的气味,混合了普罗旺斯的清香——薰衣草、柑橘、迷迭香——以及浓烈持久的皮革香和麝猫香。我怔怔地沉浸在这香气里好一会儿。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在把我拉向母亲……
我打开了汽车顶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庸俗的问题:这么一辆车得值多少钱?大概十五万欧元?母亲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给自己买这么好的车?我父母的退休金虽然不低,但他们住的漂亮房子是在七十年代买的,那时蔚蓝海岸的房价还没有疯涨,中产阶级还可以承受。况且,这辆车也不像她的风格。突然,我闪念想到,安娜贝尔是故意把这辆跑车留给我的。我回想起今天下午的情景。安娜贝尔不由分说,根本没有给我留反驳的余地,让我除了开她的车外别无他选。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检查了钥匙包。除了这辆车的钥匙外,我认出了家里的钥匙、信箱钥匙(更长一些),还有一把包着黑橡胶的大钥匙。这几把钥匙挂在一个奢华的钥匙扣上:椭圆形,粒面皮,上面印有两个相互交织的镀铬字母:a和p。如果a是安娜贝尔名字的第一个字母,那p又指的是谁呢?
我打开gps,看了一眼预存的地址列表,没有发现可疑的内容。我按下了第一个地址“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医院距离康斯坦斯街区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可gps却显示出了二十公里的车程,指示我沿海边向尼斯方向驶去。
我心慌意乱地拉起手刹,一边驶出停车场,一边问自己,那个被母亲认为是家的地址,到底是什么地方?
虽然是在夜里,而且还下着雨,这一路却开得无比顺利。在gps导航的指引下,我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位于滨海卡涅和圣保罗-德旺斯之间的一片豪华住宅区——奥蕾莉亚庄园,那是弗朗西斯的单身住所,也是他被谋杀的地方。我靠边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前方三十米就是庄园大门慑人的铸铁栅栏。去年的入室盗窃潮席卷而过后,这里的安保被全面升级。一个警卫模样的人正在保卫室前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