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来让他振作精神,重振士气了。他的前景一片荒凉,就像屋外灰暗的天空,自清晨起,这片天空便一直往屋顶和街道上洒下冬日寒冷的毛毛细雨。早餐来了,我随便扒拉了两口,福尔摩斯则一点没吃。
接着,一个小时后,门铃叮当响了起来,一个黑色眼睛的瘦小男子出现在我们屋里,他长着一张雪貂似的脸,福尔摩斯认识他,但我不认识。而这个男子,正是我们适才讨论过的两名警探之一。雷斯垂德警探表现得甚至比葛雷格森更郁郁不乐。后者身上始终带着一种小狗般的热忱,而雷斯垂德却克制而严肃,说话时带着鼻音,呜呜咽咽的,表现出了不止一点殷勤。
待福尔摩斯给我们两人彼此做了介绍,而我建立起作为福尔摩斯同伴的信用后,雷斯垂德说道:“突然来访我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很不愿就这样打扰你,因为——”
福尔摩斯打断了他。“别介意,伙计。就说你该说的话吧。”
雷斯垂德因为他唐突打断而吃了一惊,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的话。“老实说,这是个警方管辖范围内的事务,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参与,这仅仅是因为你和那位本案涉及的相关人士有联系。”
“此外,也可能是因为——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你遇到了难题。我注意到你的手紧紧攥着你的圆顶礼帽的边缘,还用双手旋转它。这是你的习惯性小动作之一,雷斯垂德,这种怪癖总是会出现在你的调查毫无进展之时。此外,你帽子顶上被雨水浸湿了,它湿的程度告诉我,天刚亮你就在这凄风苦雨的天气里出了门。要不是你为了某个持久而最终未能成功的任务,在街上一直搜索,还有什么能造成这样的情况?最后,正是你出现在这儿的事实,让我推断出,你一定需要我帮助你解决一个你几乎没有什么头绪的案子。”
“是的,好吧,你猜的都对。”雷斯垂德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愧,“是葛雷格森警探的事,你看。”
福尔摩斯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一改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是那一天他头一次表现出了一点活力。“他怎么了?”
“他走了。”
“走了?”
“他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来报到上班了,”雷斯垂德说道,“我们也没收到他给的任何通知,说他是生了病,还是哪儿不舒服。我指派了一名巡警,昨天早上头一件事就是去他在巴特西的公寓,看他是否在家。那人敲了门,却没有任何人来应,于是他沿着排水管爬了上去,从一扇没锁的窗子,进入警探的住处,却发现里面是空的——我得加一句,这是个非常不妥当的行为,他会为此而受罚的。屋中完全看不到葛雷格森的人影,但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他遭遇了不测的迹象。”
“你是说没有迹象显示他收拾了行李,或是在一番搏斗后遭人绑架?”
“正是这样。整个公寓看起来井井有条。床铺好了,起居室也打扫得十分干净,水槽里没有待洗的餐具,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是匆匆离开或是被人强迫着离开的。”
福尔摩斯伸直双腿,身体前倾,手肘压在大腿上,双手指尖相对。“如果他住在公寓里,那整栋房子里肯定还有其他住户。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往?”
“那名巡警确实做了一些走访的工作。住一楼的老夫妇说,他们听到周三,也就是二十九日的清晨,葛雷格森在平常上班的时间点,从前门出去了。住顶楼的律所职员也证实了这一点。葛雷格森似乎是出门搭了公共马车去工作……然后就消失了。昨天一整天,我派了不少人到处寻找他,去了他常去的那些地方,却一无所获。这真是一件怪事。”
“一件怪事,”福尔摩斯同意,“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很麻烦。”
“啊哈,”雷斯垂德说道,“你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是你已经知道了某些我不知道的事。就在圣诞节前,葛雷格森咨询过一件案子,对吧?那件案子最后以公孙寿自杀告终。你觉得葛雷格森消失和这件事有关吗?他会不会是被公孙寿的同党绑架报复了?会不会是他们帮会的某个成员干的,他们的—你怎么称呼他们的?堂会?”
雷斯垂德看起来挺乐观。很显然,他希望这个谜团有个简单的答案,它得符合逻辑,能让他随之做出反应。他怎么可能不这么想?
“如果是这样,”他继续说道,“我可以召集二十个人,或者一百个,把整个石灰屋翻一遍。”他叩了叩手指。“他们立刻就能找到他。”
“警探,”福尔摩斯说,“我没法说葛雷格森消失的事和公孙寿的事毫无联系,但我也不能说它有。”
“哦,”雷斯垂德有些沮丧,“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目前为止,能说的不多。这样的行为在葛雷格森身上完全反常吗?你对他的了解比我更深。他以前从未像这样旷工过?”
“完全没有。别的不说,葛雷格森在出勤率上,至少称得上是个表率。不管我如何评价他的警探工作,这一点我必须承认。”
“那就更让人担心了。当然,我得先去看看他的公寓,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只希望你那位巡警没把现场破坏得太厉害,污染了本该派上用场的痕迹。警察里有不少粗鲁的痴呆。”
“别这样说,福尔摩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