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是在指妓院。
我回到房间的床上,脑海里开始无法控制地思念起葆拉来。
又过了两天,我心里充满了快乐。我总是和葆拉在一起。我们总是在雇用葆拉的那个好心太太家里吃午餐,晚上又和恩斯特一家一起吃晚饭。葆拉的雇主现在看出来我和葆拉之间日益加深的感情,她被吓着了。她试图让我知道战争现在还没有结束,现在恋爱是愚蠢的。在战争结束后,我们再公开这份情谊也不迟,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但对于我而言,战争也无法阻挡我对葆拉的爱情,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我有限的假期,我对于一点点缩短的假期无能为力。
我的一个家人就要来看我了,所以不能离开接待中心太远,我每天晚上都回到这里。这个限制让我感到恼火,因为失去了本该和葆拉一起度过的时间。在预期那个家人到达的日子,我不得不从外面反复跑回来了五六趟。终于,在那天下午,那个好心的军士长在我还没有开口问时便说道:&ldo;有人在你的宿舍等你,萨杰。&rdo;我&ldo;啊&rdo;了一声,似乎这是一件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我说道:&ldo;谢谢你,军士长先生。&rdo;
我一路小跑地上了楼,推开房门,看见床上坐着一个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我的父亲。
我说道:&ldo;你好,爸爸。&rdo;
他看着我说:&ldo;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rdo;他的语气里总是带着他惯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特点。他接着说:&ldo;你现在还好吗,我们很少听到你的消息,你妈妈非常担心你。&rdo;我就像从前一样听着我父亲说话。我感到他对于来到德国的心脏地区这件事感到不太习惯,还有这里的纪律也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我于是提议说:&ldo;我们出去散散步吧,爸爸。&rdo;
他说道:&ldo;啊,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个小包裹给你。你的母亲和我费了不少劲才搞到这些东西。那些德国人把这个包裹存在了楼下。&rdo;当他说&ldo;德国人&rdo;的时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他在谈论一帮野蛮人一样。
虽然他娶了一个德国女人,但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对德国有特别的好感。他从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仇恨中摆脱出来,虽然那时他被德军俘虏并受到了良好的待遇。现在由于他的一个儿子在德国军队中服役,他在偷听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时不再会有一个轻松的心情了。
在楼下,我向军士长拿回了自己的包裹。他一面把包裹交给我,一面和我的父亲用流利的法语交流着。
军士长对我父亲说:&ldo;非常对不起,先生,宿舍里是不允许带进食物的。这是您的包裹。&rdo;
我父亲腼腆地回答道:&ldo;谢谢你,先生。&rdo;
当我们沿着街走着的时候,我看了看包裹里装的东西。包裹里有巧克力,一些饼干,天哪,还有一双袜子!这双袜子是我奶奶织的。
我说道:&ldo;这些都是我最需要的。&rdo;
父亲说:&ldo;我以为你最喜欢香烟或是巧克力,但是我们知道你什么也不缺。&rdo;
我的父亲坚信我们在部队里每天都过着大鱼大肉的生活。他因此接着说道:&ldo;我们法国老家那里就不一样了,德国人拿走了所有最好的东西。&rdo;
我已经学会了如何避开不愉快的话题,于是我说道:&ldo;其实我们士兵还是过得不错的。&rdo;但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父亲说:&ldo;是啊,你们过得还可以,但对于我们法国人来说就不同了。你妈妈现在正为家里如何有足够吃的发愁。我们那里日子挺不容易的。&rdo;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我现在考虑要把这个包裹还给父亲。
父亲说:&ldo;好了,让我们都希望这场战争赶快结束吧。现在局势变得对德国人越来越不利了。我从英国人的广播里听说美国人到了这里,美国人到了那里……还有意大利人……盟军……&rdo;
父亲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可都是新闻。这时有一帮水兵从我们身边唱着歌走过,我向他们敬了礼。父亲有些阴郁地看着我,法国现在的情况一片混乱,谈到那里的情况让父亲感到心里难受。
后来父亲又告诉我,在法国人们的生活非常艰难,他向我解释这一切的缘由时,仿佛我是一个英国人或加拿大人一样。他的话让我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才好。我尽力控制住自己,只是说着&ldo;是的,爸爸。没错,爸爸&rdo;诸如此类的话。我其实希望能够谈一谈其他的话题,而不去谈论战争,我也想告诉他关于葆拉的事。但我想他是不会理解的,甚至会生气的。
第二天我送父亲到了火车站。火车开出站的时候我居然傻乎乎地向他立了个正,父亲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我看着他充满忧虑的面容随着火车消失在了这个炎热六月的晚上。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再也没有能见到他,这两年对我来说就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我的父亲一走,我就立刻跑到了恩斯特家。我向他们解释了由于我父亲来的时间太短,因此没有把自己的父亲介绍给他们。大家看来都非常理解我。当我着急地想知道葆拉的下落时,恩斯特的母亲告诉我葆拉的消息。我异常沮丧地知道葆拉要到第二天下午才会回到这里来。这真是让我难以忍受,我们已经失去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而现在我的休假只有七八天了。和恩斯特的家人一起吃着饭,我郁郁寡欢地保持着沉默,恩斯特的父母对我的举动表示理解和尊重。吃完饭后我离开他们到街上散了散步,希望在这里能够碰见葆拉。我沿着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这时空袭警报响了起来,现在是晚上11点了。拖得很长的警报声充满了整个城市,不多的几盏灯已经熄灭了。我们的战斗机已经升空迎敌去了。战斗机的引擎声从房子的顶上掠过,飞机发动机发出的火花在黑暗中留下了几丝粉红色的痕迹。负责防空的人员现在开着挎斗摩托车通知路上的行人去躲避空袭,此时我们头上布满了敌人的轰炸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