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这一番话结束,薛未悬更是一声不吭,面上神情略显得焦虑了起来,显然不懂得如何应对薛慈的质问,也不清楚原来那些破事薛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神色局促,但薛慈却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的指尖轻敲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地道:“解释。”
“?”薛未悬有点懵,脸上分明写着“什么解释”四个字。
“我给你的资金不够,或是什么其他理由——”薛慈说,“你总要给我个这么做的解释。”
“你问过我在哪所本科入学。薛未悬,我还以为你的目标也是华大。”他的语气如此平静,但薛未悬却像被针扎一般,神情猛地尖锐起来,带着提防。
“我怎么可能和你的目标一样!”
薛未悬咬牙说道,只是声音大了一会,便又因为心虚而低下去。
他妈的医疗费还要靠这个人。
薛未悬想着,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听话的理由,磨叽半天后,才在薛慈的注视下忍气吞声地道:“……我只是以为,你以后不会再管我,我总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母亲的医疗费他暂且无力支撑,但学费和生活费倒节省的下来。甚至薛未悬现在赚的钱,因为不那么着急等着续命钱,甚至比以前赚得还多。
薛慈安静了一瞬。
薛未悬茫然、惶恐、不安无措,会因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无法流连温室。这和薛慈记忆当中,强势入侵的形象何其不同,那时不满足于眼下血肉的狼,在此时似乎变成了温顺可以被随意伤害的绵羊。薛慈微微恍惚了一下,他脑中所思虑顾忌的问题,没有问出口,只是对薛未悬下意识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看见了。”薛未悬神色已经冷静下来许多,他微垂下头,眉眼冷淡却倔强,“我看见你在pdl上的比赛了。怎么说,倒是很厉害……那我们间的交易,应该不算数了吧?毕竟我什么也为你做不了,你也从来不需要我。”薛未悬想起他话,都要忍不住自己的讽笑情绪。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和正经的薛家人相提并论,更不要说是掌握权柄,能为薛慈做些什么。
薛未悬太清醒,他早就不是少年意气,可以肆意妄为的年纪。他无比清楚和薛家人间的差距,也无比顺从接受命运指使。
他觉得薛慈这样的小少爷,哪怕见鬼地对他有什么兴趣,玩心大起地想要改变他的人生,在兴趣过后也会很快遗忘掉他。
薛未悬不会因此怀恨,但他要做好准备,以便自己表现的不必太狼狈落魄。
但薛慈的目光,却会停留覆盖在他身上,让薛未悬也拥有了一丝不同处。
薛慈说:“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薛未悬听见了他的话,却不懂薛慈的意思,他茫然望去。看见薛慈鸦黑的睫羽沉沉地压下,只殷红唇瓣颤动着。他说:“这是错误的。”
薛未悬不明白此刻薛慈身上出现的莫大孤寂和痛苦从何而来,他只知道现在的薛慈好像显得很伤心,那颤动的睫都覆盖上一层无比失措难过的意味。惊得他头脑有些发麻,一下子都慌乱起来。薛未悬站起了身,手脚好似都不听使唤,他的手违背意愿地去抽出两张纸递到薛慈的面前,然后又很羞耻地发现薛慈又不是哭了,这种安慰性的动作也显得太奇怪了——果然,哪怕正沉溺进某种低落情绪当中的薛慈,也诧异地看了薛未悬一眼。
薛未悬:“……”想死。
不过薛慈并没有抓着这一点,让薛未悬陷入更社死的羞愧当中,他只是和薛未悬道:“这一切会改正过来。”
薛未悬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又听薛慈说:“之前的事,我原谅你。”
薛未悬:“??”你原谅我什么?
“从现在开始,把你夜场的工作辞掉,专心上课,我会让你的班主任紧盯你的学业。”薛慈平静地道,“你的目标是考上华大……或者相同等级地位的高校也可以。”
被重新修改了人生计划的薛未悬,尚且还在茫然当中,又见比他大不了两岁的少年指缝交叠,平静地决定了他以后的生活重心:“薛未悬,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弟弟了,不要给我丢脸。”
——这话说的。
薛未悬头晕目眩。
心道分明是你自爆的,我哪里有承认过是你的弟弟?我还明明有努力遮掩过。
但是要让人知道薛慈这样的芯片天才,居然和他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废物有关联,又好像的确是件很具折辱意味的事。
薛未悬被绕进了死逻辑当中,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等薛慈都离开了,薛未悬才发现他和薛慈的约定内容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方说他从混吃等死的学业考核,变成了目标要考华大了。
要知道在昌南一中里,每届出一名华大录取生都难。录取一名,是要挂在校门口的电子横幅上来回播报一年的。
而薛未悬这个班级上的倒数,想成为全校第一,又有多不容易?
不过薛未悬在第二天黑着脸回校的时候,发现大概是因为薛慈做了些什么,老师的态度果然有显著变化,也不再施行对他的放养政策,反倒抓得很紧。
而那些同学也变得讨人厌的诡异起来——
最多的就是簇拥在他身边,打听薛慈的相关消息的。薛未悬能因为这些问题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谁叫他一个都答不上来,而且脑海中还时刻回荡着薛慈“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弟弟了,不要给我丢脸”那句话,以至压力倍增,每每想松懈的时候,又因为不想拖后腿而丢脸,重新拿起教材硬读。